周六的清晨，阳光透过薄雾洒进卧室。许念醒来时，顾言深已经不在身边。她坐起身，听见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床头柜上放着一张便签纸，上面是他刚劲有力的字迹：“早餐在厨房，半小时后出发。”
她洗漱完毕下楼，看见餐厅桌上摆着简单的早餐——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煎蛋、水果沙拉，还有冒着热气的牛奶。顾言深坐在餐桌另一端，已经穿戴整齐，深灰色的休闲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白色衬衫的袖口处，正戴着她修复的那枚袖扣。
贝母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金丝纹路若隐若现。许念的心轻轻一动。
“你戴着它？”她在他对面坐下。
顾言深抬腕看了看袖扣，眼底掠过一丝温柔：“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他没有多说，将涂好果酱的吐司递给她，“吃吧，路有点远。”
许念接过吐司，咬了一口，香甜的草莓酱在口中化开。她看着他从容用餐的模样，忽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约会——没有契约需要履行，没有长辈需要应付，只是纯粹地，两个人在一起。
这个认知让她心跳微微加速。
车子驶出市区，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城市的高楼变成苍翠的山林，空气也清新起来。许念摇下车窗，深深吸了一口气，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
顾言深专注地开车，侧脸线条在斑驳的光影中显得柔和。他今天似乎格外放松，连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显得不那么紧绷。
“累吗？”他忽然开口，“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许念转头看他，“你呢？时差调过来了吗？”
“差不多了。”他顿了顿，“有你在，总能睡得好。”
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让许念的心柔软成一片。她想起他出差时那通疲惫的电话，想起他回来时眼底的血丝，想起这些天他逐渐恢复的状态。原来，她也能成为他的慰藉。
车子转过一个弯，前方豁然开朗。半山腰处，几栋日式风格的建筑若隐若现，白墙青瓦，檐角飞扬，在群山环抱中静谧如画。
“到了。”顾言深说。
温泉山庄比许念想象的更私密、更精致。顾言深预定的不是普通的客房，而是一个独立的庭院。青石板小路通向一栋单独的木屋，屋前有小小的枯山水庭院，几块石头，一片白砂，简约而富有禅意。
推开移门，室内是传统的和室设计。榻榻米铺地，纸窗透进柔和的光，房间一角放着矮桌和坐垫，另一侧是铺好的床铺。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另一端的落地玻璃门，门外是一个私密的露天温泉池，热气袅袅升起，与山间的薄雾融为一体。
“喜欢吗？”顾言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许念转身，看见他站在门边，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隐隐的期待。
“太美了。”她由衷地说，走到玻璃门前，看着那池碧水，“这是……我们的？”
“嗯。”他走过来，站在她身侧，“不会有人打扰。”
他说得平静，但许念听出了其中的用心。她知道顾言深素来重视隐私，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选择这样一处完全私密的空间，不只是为了放松，更是为了给他们创造一个全然属于彼此的环境。
她的脸颊微微发热。
午后，山间的阳光正好。许念换上酒店提供的浴衣，推开玻璃门，走进温泉区。温泉水是天然的乳白色，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味。她将脚尖探入水中，温度恰到好处，温暖却不烫人。
她缓缓踏入池中，让温泉水慢慢浸没身体。热气蒸腾上来，带着山间草木的清新气息。她靠在池边的天然石头上，闭上眼，感受着水流温柔地包裹全身，连日来的疲惫似乎都被融化在这温热之中。
玻璃门被拉开的声音传来。许念睁开眼，看见顾言深走出来。他也穿着浴衣，深蓝色的布料衬得他肤色更白，领口微微敞开，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他的头发没有像平时那样一丝不苟地梳起，几缕黑发垂落在额前，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慵懒。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停顿了片刻，才迈步走进池中。
水波荡漾，他靠近她，在她身边坐下。两人之间隔着适当的距离，但温泉池本就不大，他的气息近在咫尺。
“水温合适吗？”他问，声音在水汽中显得格外低沉。
“很舒服。”许念轻声说。她看着水面上升腾的热气，看着远处山峦的轮廓，忽然觉得这一刻美好得不真实。
一只温热的手掌忽然覆上她的手背，在水下，轻轻握住她的手指。许念微微一颤，没有抽开。
“许念。”他唤她的名字，声音很轻。
“嗯？”她转头看他。
顾言深侧过脸，水汽氤氲中，他的眼眸深邃如潭，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却让心跳加速的情绪。“谢谢你。”他说。
“谢我什么？”
“很多。”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谢谢你的礼物，谢谢你的等待，谢谢……”他顿了顿，“谢谢你的存在。”
许念的心像是被温泉的水汽熏化了，柔软得一塌糊涂。她反手握住他的手，十指在水下悄然交缠。
“我也要谢谢你。”她看着他，认真地说，“谢谢你选择了我，谢谢你……愿意让我走近你。”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顾言深的眼眸明显暗了暗，握着她的手收紧了些。
两人就这样静静坐在温泉中，手牵着手，看山间的云缓缓飘过，听偶尔传来的鸟鸣。没有更多的话语，但有些东西，在温热的水流中，在交缠的指尖，悄然传递，深深扎根。
傍晚时分，他们在庭院里用了晚餐。精致的怀石料理一道道端上来，每一道都像艺术品。服务生安静地布菜，又安静地退下，将空间完全留给他们。
天色渐暗，屋檐下的灯笼亮起暖黄的光。顾言深倒了一小杯清酒，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的液体。
“许念。”他忽然开口。
许念抬头，看见他神色认真，放下了筷子。
“有件事，我一直想说。”他的声音在夜晚的山间格外清晰，“我们的契约，还有三个月就到期了。”
许念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几乎忘了这件事——那份曾经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冰冷协议。
顾言深看着她，目光深邃而专注：“但我希望，契约结束后，我们之间的一切，不会结束。”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我想和你，继续走下去。不是作为契约的夫妻，而是作为真正的伴侣，共度余生。”
夜风拂过，灯笼的光影在他脸上摇曳。许念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冰冷如山的男人，此刻正用最认真的神情，向她许下未来。
她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顾言深，”她轻声说，声音有些哽咽，“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吗？”
他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有星辰坠入其中。他伸出手，越过矮桌，握住她的手：“那么，你的答案是？”
许念没有立刻回答。她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在他微微讶异的目光中，俯身，轻轻地、坚定地吻上他的唇。
这是一个不同于以往的吻。温柔，绵长，带着承诺的重量。
当她退开时，看见他眼中汹涌的情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我的答案是，”她看着他，泪水终于滑落，却是笑着的，“我愿意。不是作为契约的履行，而是作为许念本人，愿意和顾言深，共度余生。”
顾言深猛地站起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他的拥抱那样用力，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
“许念，”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声音沙哑，“我会用一生来证明，你的选择没有错。”
庭院里，灯笼温暖，山风温柔。远处的温泉池水汽袅袅，如同他们之间蒸腾而起、再也无法抑制的深情。
契约即将到期，但他们的故事，才刚刚真正开始。在这温泉氤氲的山间，他们交换了此生最重要的承诺——不是一纸协议，而是一颗真心，交付给彼此，许下未来漫长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