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素沉睡,混沌天幕恒悬。
紫玉星迎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被后世称为“混沌纪元”的新时代。
那覆盖天穹的灰蒙光幕,并非阻隔,而是一种滋养与庇护。它调和着天地灵气,使其更加温顺且充满无限可能;它抚平了昔日道争与星舰入侵留下的创伤,让山河重整,灵脉复苏;更重要的是,它如同一个无形的导师,其蕴含的混沌轮回道韵,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所有生灵,启迪着智慧,滋养着道心。
以往泾渭分明、甚至彼此敌对的修行体系,在这混沌道韵的笼罩下,竟隐隐出现了交融借鉴的趋势。有剑修在剑气中融入了一丝轮回意境,剑法更添变化与韧性;有丹师感悟混沌生灭,对药性融合有了全新理解;甚至偶有魔道修士,在那包容万有的道韵影响下,戾气渐消,道心趋于平和。
轮回殿,自然成为了这个新时代毋庸置疑的圣地与中心。
慕怜风展现出卓越的治理才能,在赤狂、玄苦、木婉清、韩老魔等人的辅佐下,将轮回殿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们并未因林见素的沉睡而故步自封,反而以其留下的混沌大道为基,不断完善宗门制度,广纳贤才,开设“混沌道院”,系统性地传授与研讨混沌轮回之理。
昔日对轮回殿抱有敌意或疑虑的势力,如星河剑宗、百草仙谷等,纷纷派来常驻使者,甚至将核心弟子送入道院学习。连一些魔道、妖族势力,也低下高傲的头颅,以各种方式表达善意与归附之意。紫玉星的修行界,呈现出一种万流归海、百川汇宗的空前盛况。
寂灭殿深处,那间布满了温养与守护阵法的密室内,林见素静静沉睡。他的身躯被精纯的混沌源力包裹,如同回归母体的婴儿,气息平稳而深不可测。所有人都相信,当道主再次醒来时,必将超越以往,达到一个无人能及的境界。
然而,在这片繁荣与希望之下,一丝难以察觉的隐忧,始终萦绕在轮回殿核心,尤其是慕怜风的心头。
这一日,慕怜风处理完日常事务,屏退左右,独自来到了寂灭殿深处,一间被列为禁地的偏殿。这里没有供奉任何神像,只在中央悬浮着一盏造型古朴、灯焰呈混沌色的琉璃灯——魂灯。
灯焰的中心,并非空无一物,而是隐约可见一丝微弱到极致、却顽强不灭的……月华印记。那是苏挽月施展【月殒星沉·命转轮回】后,残存于世间的最后一点真灵烙印,被慕怜风以秘法收集,温养于此。
灯焰平稳,说明这缕真灵烙印暂时无碍,但也仅限于此。它太过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于轮回之中,无法自行凝聚,更别说复生。
慕怜风凝视着魂灯,眉头紧锁。他知道,殿主林见素与苏挽月情深似海,苏挽月的牺牲是殿主心中永远的痛,也是他最终悟道、开辟新纪元的契机之一。若殿主醒来,得知苏挽月真灵将散,恐怕……
“必须找到稳固乃至复苏苏师妹真灵的方法。”慕怜风喃喃自语。他翻阅了轮回殿收集的所有古籍秘典,咨询过木婉清乃至通过韩老魔请教过一些隐世的魂道大家,但都束手无策。苏挽月的情况太过特殊,她是太阴圣体,又以禁术彻底燃烧自身渡给林见素,其真灵已与常规意义上的魂魄不同,几乎与大道法则碎片融为一体,寻常手段根本无法触及。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密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进来。”
进来的是韩老魔。他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但眼神中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玩世不恭,多了几分凝重。
“慕小子,还在为苏丫头的事发愁?”韩老魔走到魂灯前,看着那缕微弱的月华印记,也叹了口气。
慕怜风点了点头:“韩老见多识广,可还有他法?”
韩老魔捻着胡须,沉吟良久,才缓缓道:“常规法子,肯定是不行了。苏丫头这情况,等于把自己化成了‘道’的一部分,想要找回她,无异于从茫茫大道中捞取一滴特定的水。”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老朽最近通过一些……嗯,不太方便透露的渠道,听到一个极其古老的传闻,或许……有一线希望。”
慕怜风精神一振:“什么传闻?”
“关于……归墟。”韩老魔吐出这两个字时,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归墟?”慕怜风瞳孔一缩。他自然知道这个地方,那是连仙神都讳莫如深的宇宙终极禁地,传说中万物的终点,一切法则的坟墓。林见素在最终决战前,就曾提及要带苏挽月去归墟寻找生机。
“没错,就是归墟。”韩老魔肯定道,“传闻那里不仅是终点,亦隐藏着‘起点’的奥秘。是超越轮回之地,亦是干涉轮回之所。万物终末归于彼,或许……亦能从彼处,觅得一丝逆转之机。苏丫头真灵近乎化道,若说这世间还有地方可能存在挽回的希望,老朽想来想去,恐怕也只有那连天道都无法完全触及的归墟了。”
慕怜风的心沉了下去。归墟……那地方太过凶险,古籍记载,入者无回,连渡劫期大能都可能永沉其中。这希望,渺茫得近乎绝望。
“此事……暂且不要声张。”慕怜风沉默片刻,开口道,“待殿主苏醒,由他定夺。眼下,我们需全力守护好这缕真灵烙印,等待时机。”
韩老魔点了点头:“理当如此。”
两人退出偏殿,心情都颇为沉重。归墟之秘,如同一块巨石,压在心头。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谈论归墟之时,远在寂灭殿核心密室中沉睡的林见素,那平静的眉心,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
在他那深层次的沉眠意识深处,一片混沌的景象中,仿佛有一缕极其微弱的月华,如同指南针般,隐隐指向了一个方向——那是一片连混沌都无法完全笼罩的、绝对的黑暗与虚无之地。
与此同时,悬浮于紫玉星之外、那片新生的混沌天幕边缘,一丝微不可查的、与魂灯中月华印记同源的波动,如同投入水面的涟漪,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无垠的星空,向着某个未知的、代表着“终结”与“起点”的方位,传递而去……
沉睡的道主,归墟的引子,已然在无声中牵动了命运的丝线。
新纪元的光辉之下,一段通往宇宙终末的救赎之旅,其序幕,正在悄然拉开。
(第四百二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