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惊雷殿，云芷心中并未因雷珩的承诺而感到丝毫轻松。相反，那最后隐秘的传讯，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她的感知中。雷珩，这位她一度认为可以信任的“前辈”，其背后似乎隐藏着更深的图谋。
“计划照旧”？什么计划？是针对她？还是针对天机阁？亦或是……两者皆有？
信任的基石已然出现裂痕，但眼下，她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离开云雷界需要巡天崖的渠道，而探寻寂灭雷渊和应对百年之约，也离不开他们的信息支持。
当务之急，是去见墨渊。
潜龙渊位于巡天崖后山禁地，是一处被浓郁龙气与雷霆交织笼罩的深谷。还未靠近，便能感受到一股威严、古老、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混乱与压抑的气息。
谷口有强大的禁制封锁，但云芷手持长老令牌，并未受到阻拦。踏入谷中，景象与外界的雷霆世界截然不同。这里没有肆虐的电蛇，反而异常寂静。浓郁的、带着苍茫气息的淡金色雾气弥漫，地面上散落着一些巨大的、布满苔藓的古老骨骼，似乎是某种龙属生物的遗骸。空气中弥漫着精纯的龙元之力，但也混杂着一丝……暴戾与不稳定。
云芷沿着一条被雾气笼罩的小径深入，神识小心地铺开。她能感觉到，在这片区域的深处，有一股强大的生命气息，正是墨渊无疑。但这气息，与她之前所熟知的墨渊有所不同，更加磅礴，更加古老，却也更加……冰冷和疏离。
终于，在潜龙渊的最深处，一片相对开阔的、中央有一口不断冒出淡金色气泡的龙元泉眼旁，她看到了那道身影。
墨渊依旧是那副人类的形态，身着黑袍，静立于泉眼之畔。但他的背影，却给人一种如同山岳般厚重、又如同深渊般不可测的感觉。他周身自然散发出的威压，赫然已经达到了炼虚期的层次！而且并非初入，而是极为稳固，甚至带着一丝圆满的意味。
似乎是感知到云芷的到来，他缓缓转过身。
云芷的心微微一沉。
他的面容依旧是墨渊的轮廓，但那双眼睛……不再是往日深邃中带着忠诚与温和的黑眸，而是变成了纯粹、冰冷、仿佛蕴含着无尽星河流转与岁月沧桑的金色竖瞳！眼神淡漠，俯瞰万物，不带丝毫个人情感，与当日在万雷池外，祖龙意志主导时一般无二！
“墨渊？”云芷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墨渊”……或者说，主导着这具身体的祖龙意志，金色的竖瞳落在云芷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肉身，直视她识海中的混沌源丹与古雷印。
“汝来了。”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古老的龙语韵味，与墨渊原本的声音迥异，“修为有所精进，还得了那老家伙的‘古雷印’……看来，汝之道途，已与雷霆纠缠不清。”
他果然知道古雷印的存在，甚至称万雷池祖魂为“老家伙”。
“前辈，”云芷改了称呼，神色平静，“不知墨渊本身的意识……”
“沉睡。”祖龙意志打断了她，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强行苏醒，击退噬界兽，又为此界（指云雷界）稳固龙脉，消耗过大。短期内，他不会醒来。”
云芷心中一叹，果然如此。眼前的，更多是那位上古祖龙的残存意志。
“前辈归来，可是有事？”云芷直接问道。
祖龙意志金色的竖瞳微微眯起，打量着她：“汝身负混沌，又承古雷印，因果已深种。那‘寂灭雷渊’，汝非去不可。”
“前辈对寂灭雷渊了解多少？”
“一处被污染、走向极端毁灭的雷霆绝地。”祖龙意志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雷霆，乃天地正法，执掌生机与裁决。而那雷煞，妄图以寂灭统御雷霆，已入魔道。其盘踞之地，法则扭曲，万物凋零，更连通着……一些令人不快的深渊气息。”
连通深渊？云芷心中凛然，这寂灭雷渊比想象的还要危险。
“汝欲前往，凭汝如今实力，九死一生。”祖龙意志话语冰冷，“即便有那老家伙的印契，百年之内，希望亦不过十一。”
云芷沉默，她知道祖龙意志所言非虚。
“不过……”祖龙意志话锋一转，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汝之混沌道，或许是一线变数。混沌化万法，或可克制那寂灭之意。”
他抬手，指尖凝聚出一缕极其精纯、呈现混沌色泽、却又带着无上龙威的古老龙元。“本尊可赠汝一缕‘混沌龙元’，关键时刻，或可助汝化解一次寂灭死劫，亦能短暂唤醒墨渊意识，或许……对汝有所助益。”
一缕混沌龙元？这无疑是雪中送炭！祖龙级别的本源力量，其价值无法估量！
但云芷没有立刻接受，她看着祖龙意志那双冰冷的金色竖瞳，问道：“前辈需要我做什么？”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与这等古老存在打交道。
祖龙意志似乎对云芷的冷静很满意，淡淡道：“本尊确有一事相托。若汝在寂灭雷渊中，寻得‘雷龙逆鳞’，便将其带回。此物于本尊恢复，有大用。”
雷龙逆鳞？听起来便是极其罕见珍贵之物，恐怕与那陨落的雷龙有关，甚至可能就是雷煞掌控寂灭雷渊的关键之一。
这是一个交易。风险与机遇并存。
云芷略一沉吟，便点头应下：“好，若我寻得，必当奉上。”
祖龙意志不再多言，指尖那缕混沌龙元轻飘飘地飞向云芷，没入她的眉心，沉入识海，与古雷印并列，化作一道微小的、盘旋的混沌龙影，静静蛰伏。
做完这一切，祖龙意志似乎消耗不小，周身的气息波动了一下，那冰冷的金色竖瞳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属于墨渊的、带着担忧与复杂的眼神，但转瞬即逝，重新被无尽的威严与淡漠取代。
他转过身，不再看云芷，声音恢复古井无波：“去吧。离开此界。天机阁的‘虫子’……已经快到了。”
云芷心中一震，连祖龙意志都感知到了吗？她深深看了一眼那威严而孤寂的背影，拱手一礼，不再多言，转身迅速离开了潜龙渊。
就在她身影消失后不久，潜龙渊的雾气一阵翻涌，雷珩的身影悄然浮现。
他看向祖龙意志，恭敬行礼：“陛下。”
祖龙意志没有回头，声音冰冷：“东西，给她了？”
“按陛下吩咐，已放入她即将使用的‘破界梭’核心阵法之中。”雷珩低声道。
“很好。”祖龙意志金色竖瞳中闪过一丝冷酷的算计，“能否借此找到那叛徒的藏身之处，并摆脱天机阁的追踪，就看她的造化了。毕竟，她现在是……最好的‘鱼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