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
玉杯碎裂的清脆余音，似乎还在大殿中回荡。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凌霄，昆仑剑宗百年不遇的天才，年纪轻轻便已是筑基中期修为，剑道天赋卓绝，更是宗主独子，身份尊贵无比。何曾有人敢如此对他？！
酒液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滴在他绣着暗金云纹的衣襟上，留下深色的水渍。那双总是盛满冷漠与高傲的凤眸，此刻先是愕然，随即涌起滔天的怒火，仿佛要将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焚烧殆尽。
“云、芷！”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凛冽的杀意。筑基期的威压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离得近的几个修为较低的宾客，脸色瞬间煞白，呼吸都变得困难。
苏清月惊呼一声，连忙取出丝帕，手忙脚乱地想要替凌霄擦拭，眼中满是心疼和不可置信，她看向云芷，声音带着颤意：“云芷妹妹，你……你怎能如此？纵使你心中有怨，也不该对凌霄哥哥……”
“怨？”云芷打断她，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举动不是她做的一般，“苏姑娘误会了。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这杯酒里，确实被下了蚀灵散。至于下毒之人……”
她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那个怂恿她敬酒的黄衣女子，那女子接触到她的目光，脸色骤变，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眼神躲闪。
云芷却没有点破她。一条被推出来当枪使的小杂鱼，不值得她浪费口舌。真正的幕后黑手，此刻正扮演着受害者的角色呢。
她重新看向凌霄，无视那几乎要实质化的威压和杀意，继续用她那气死人的平静语调说道：“凌霄少主若不信，大可运转灵力于经脉，感受一下膻中穴是否有一丝滞涩微麻之感？蚀灵散无色无味，入喉无感，但遇灵力则会附着，初时症状便是如此。”
凌霄闻言，下意识地依言运转灵力，脸色猛地一沉。
果然！
膻中穴处传来一丝极细微的滞涩感，若非他修为精纯，几乎难以察觉！真的是蚀灵散！
他看向云芷的眼神更加冰冷，但那份杀意中，却掺杂了一丝惊疑。她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而且，她为何要当众揭穿？这不符合她以往愚蠢恶毒的作风！
【警告！宿主行为导致男主对宿主杀意提升至80%！剧情崩坏度增加5%！请宿主立刻补救，向男主与女主道歉，承认因爱生恨，方可挽回！任务奖励：解毒丹一枚。】
脑海中的系统再次尖叫，试图将她拉回“正轨”。
云芷在心中冷笑。
道歉？承认因爱生恨？
然后坐实她嫉恨女主、心思恶毒的罪名，被凌霄厌恶，被众人唾弃，从此在“恶毒女配”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系统，”她在脑海中回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你的数据库里，除了坑害宿主，还有没有点新鲜东西？比如，如何自救？”
【……自救方案检索中……根据核心程序设定，宿主唯有遵循剧情，获取气运，方能存活。拒绝任务，将遭受更严厉惩罚！二次电击准备——】
更强烈的电流预感袭来，云芷甚至能感觉到灵魂深处传来的战栗。
但她眼神一厉。
不能坐以待毙！
既然这系统是靠所谓“剧情”和“气运”来束缚她，那么，如果她公开揭露它的存在呢？如果她把这个“剧本”摊开在阳光下呢？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赌这个世界的人，是否能理解“系统”和“穿书”的概念，赌这系统是否有能力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抹杀”，也赌……那冥冥之中，是否真有所谓的“世界意志”在旁观。
赌赢了，她或许能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甚至找到系统的漏洞。
赌输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系统抹杀，总好过被操控着走向既定的悲惨结局。
心念电转间，云芷做出了决定。
就在二次电击即将降临的瞬间，她猛地抬头，不再局限于脑海中的对话，而是用一种清晰、冷冽的声音，对着空气，更像是向着冥冥中的存在开口：
“闭嘴！”
这一声呵斥，再次让众人愣住。她在跟谁说话？
凌霄的威压为之一滞，苏清月擦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云芷无视他们，继续“自言自语”，语气带着极度的不耐和讥诮：
“强制绑定？发布这种下作的任务，还美其名曰逆袭？”
“抹杀？除了用死亡威胁，你还会什么？”
“让我走剧情，去陷害一个无辜之人，来成全你那可笑的剧本？”
她的语速很快，仿佛在与人激烈争辩，每一句都石破天惊。
“我告诉你，这剧情，我不走！”
“你以为你是谁？操控命运的至高神吗？不过是个藏头露尾、见不得光的东西！”
“有本事，你现在就抹杀我！看看是你这‘系统’的规则硬，还是我云芷的骨头硬！”
“系统”二字，她咬得极重。
【警报！警报！宿主泄露系统存在！严重违规！抹杀程序启动倒计时：10、9、8……】
冰冷的倒计时如同丧钟敲响。
云芷能感觉到一股毁灭性的力量正在她的识海中凝聚，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本源的恐惧。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但她依旧倔强地站着，脊梁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刺破这苍穹，看清那背后的操纵者。
大殿内一片哗然！
“系统？那是什么？”
“她在说什么？剧本？走剧情？”
“听起来，像是被什么邪物附身了？还是……得了失心疯？”
“不像作假，你看她那样子……”
凌霄眼中的杀意被惊疑不定取代，他紧紧盯着云芷，试图从她脸上找出演戏的痕迹，却只看到了濒死般的苍白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难道，她真的被什么控制了？所以之前那些蠢事……
苏清月也是满脸错愕，眼底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3、2、……】
倒计时如同死神的脚步，步步紧逼。
云芷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然而——
就在倒数即将归零的刹那，那凝聚的毁灭力量像是突然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壁垒，发出一声沉闷的、只有云芷能听到的巨响。
【……1……滋滋……遭遇未知干扰……抹杀程序中断……重新评估宿主威胁等级……系统能量不足……进入强制休眠……滋……】
脑海中的机械音变得断断续续，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散去。
赌……赌赢了？！
云芷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着，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但随之涌起的，是巨大的庆幸和一丝明悟。
果然！这系统并非无所不能！它受到某种限制！公开反抗，揭露其存在，似乎触发了某种保护机制，或者……引起了这个世界真正“规则”的注意？
她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她知道，她暂时安全了。
大殿内依旧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站在大殿中央，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形凶险，脸色苍白却眼神明亮的女子。
她缓缓抬起手，用指尖抹去额角的冷汗，然后，她看向脸色变幻不定的凌霄和苏清月，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
“看来，”她轻声说，声音还带着一丝虚弱，却清晰无比，“你们这‘佳偶天成’的盛宴，似乎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
“至于我……”
她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将他们的惊愕、猜疑、恐惧尽收眼底。
“与凌霄少主的婚约已解，从今日起，我云芷与昆仑剑宗，与在场诸位，恩怨两清，再无瓜葛！”
说完，她不再理会任何人的反应，挺直脊背，拖着依旧有些发软的身体，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大殿门口走去。
阳光从殿门外照进来，勾勒出她纤细却决绝的背影。
无人敢拦。
只留下满殿的死寂，一脸铁青的凌霄，神色复杂的苏清月，以及一个关于“系统”和“剧本”的、令人心惊肉跳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