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宰了你!”
迷龙瞬间炸毛,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狗,张牙舞爪扑上前去。
可惜,力气差了一截,手脚更不在一个档次。
王彦侧身一闪,右手疾出,扣住迷龙腕子顺势一拧,只听“咔”一声轻响,迷龙右臂已被反剪背后,整条胳膊拧成麻花般高高提起。
剧痛从肩窝直钻脑门。
迷龙壮硕的身子不由自主弯成了虾米。
“哎哟喂!疼死啦!哎哟!松手啊!”他龇牙咧嘴,毫无威风可言,活像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
一旁围观的炮灰们集体傻眼——这……这是真的?
那个总被人叫“小白脸”的阿译,一招就制服了迷龙?
不少人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眼花。
可事实摆在眼前,错不了。
王彦脚下一记狠踹,正中迷龙屁股。
手一松,迷龙往前猛扑,收不住势,整个人结结实实砸在自己的竹躺椅上。
那椅子早就老旧不堪,哪经得起这般重压,“哗啦”一声塌成碎片。
羊蛋子反应慢半拍,赶紧凑上去扶人,却被迷龙一把搡开,差点自己也摔个跟头。
迷龙挣扎爬起,想骂几句狠话撑场面,可抬眼撞上王彦那双冷得似冰的眼,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憋得脸色铁青。
其他人也都屏息噤声,大气不敢出。
什么时候起,阿译长官变得这么不好惹了?
这时,郝兽医慢悠悠从屋里踱出来,背着手环顾一圈,忽然惊喜道:“哎哟!这么多补给?镇公所送来的?”
“镇公所啥时候大方过?”蛇屁股撇嘴道,“这可是阿译长官自个儿想法子搞来的!”
“阿译弄来的?”郝兽医惊得差点把烟斗掉地上。
王彦没空解释,只道:“东西收好,腾间屋子做手术室,威廉医生马上给孟烦了动刀。”
“啊?哦哦,好好好。”郝兽医这才回神,连忙招呼人收拾。
收容站很快恢复运转:蛇屁股重新操刀切菜剁肉,豆饼蹲灶前添柴点火,不辣和要麻照旧插科打诨,只是语气都压低了几分。
迷龙蹲在碎竹堆里,试图拼凑他的躺椅。
但气氛已然不同。
人人都放轻脚步,连说话都小心翼翼。
就连迷龙也不敢大声嚷嚷。
生怕楼上阳台上那个沉默的身影一转身,又投来那一眼看不得的寒光。
厢房临时改成的手术室里,时不时传出孟烦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威廉医生正用刀一点点剜去他腿上的腐肉——没有麻药,只能硬生生割。
六个人按都按不住,孟烦了疼得满地打滚。
一个多时辰后,手术总算结束。
锅里的白菜炖粉条也冒起了热气。
这一锅,是真正冒着油星、飘着肉香的炖菜,不再是往日那碗难以下咽的糊糊。
收容站里飘出一阵阵炖菜的香气,大锅里翻滚着白菜、猪肉和粉条,热气裹着香味钻进巷子深处。
那些散兵游勇原本东倒西歪地窝在墙角,闻到这味儿一个个都支棱起了身子,眼巴巴地朝院门张望,喉头滚动,像是被什么勾住了魂。
要麻一眼瞅见,立马破口大喊:“哎哟喂,鼻子倒是灵光!一有饭香就全冒出来了?豆饼,关门,赶紧的!”
豆饼应声而动,哐当一声将木门合死,那诱人的香气顿时被关在了院内。
院子里十几个炮灰兵正围坐在缸边,脸上立刻浮起一丝满足的笑,仿佛这一口热乎饭,就是眼下最实在的指望。
王彦靠在二楼阳台的栏杆边,静静看着这一切,没吭声,也没拦。
他确实从麦克鲁汉那儿搞来些补给,可也不是取之不尽。
养活收容站这几个人绰绰有余,但整条巷子里的溃兵少说也有百十号,国民正府都摆不平的事,他一个无名之辈更扛不动。
手术顺利结束了,鹰酱医生威廉收拾东西走了,连带把借去的吉普车也开了回去。
孟烦了这人命硬得离谱,手术刚完不到五分钟,就拄着拐杖晃晃悠悠从屋里出来,斜倚在门框上,笑眯眯地看着院子里争抢食物的弟兄们,像在看一场热闹的戏。
李乌拉终于按捺不住,端了个豁口的破碗,颤巍巍地往大缸边蹭。
结果还没靠近,就被要麻和不辣一把拦下,碗差点摔地上。
在这群溃兵中间,也是讲“高低”的。
逃兵被人瞧不上,带头逃跑的军官更是人人唾弃。
李乌拉偏偏就是那个临阵脱逃的排长,平日里只能睡在茅房边上,吃饭也只能捡别人剩下的残羹冷炙。
“滚回去!”不辣狠狠一推,李乌拉个头虽高,却被推得踉跄几步,最后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到了泥地上。
正在修理躺椅的迷龙闻声抬头,眼神冷冷地扫了一眼。
二楼阳台上,王彦低头看了看,语气平静:“给他一口。”
要麻和不辣对视一眼,悻悻让开。
李乌拉挣扎着爬起来,也不说话,冲到缸前,手一扬,满满舀了一大碗白菜炖肉,抱着就走,像是怕人反悔。
……
天刚蒙蒙亮,两辆美制威利斯吉普轰鸣着冲进禅达镇的青石街,车轮碾过石板,震得路边瓦片都在抖。
前头那辆车顶上架着一挺12.7毫米的勃朗宁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天空,透着股杀气。
机枪立柱旁笔直站着一位上校军官,身形如松,纹丝不动。
前后车上的士兵不时侧目看他,眼里全是藏不住的敬仰。
这位,正是虞啸卿。
他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老叔虽给了他一个加强团的番号,可枪没有,人没有,实打实的兵力只有从原部队带来的一个警卫班,外加这两辆吉普。
约翰牛人嘴上答应提供全套装备,鹰酱人也拍胸脯说管饱军饷,可虞啸卿心里清楚——洋人的承诺,听听就算了。
过往的教训早就说明,指望他们,不如指望自己。
唯一让他稍感宽慰的是,上峰总算松口,允许他从禅达的溃兵里挑人。
别的长官见溃兵躲都来不及,嫌他们是累赘、是败絮;虞啸卿却当他们是沉沙中的金粒,越多越好。
他始终相信:世上没有天生怯战的兵,只有懦弱无能的将。
兵溃,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因为带他们的人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