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团长，”他声音低沉却清晰，“您还不明白吗？我们中计了！”
“中计？”井上满脸错愕，喃喃道，“什么计？我们究竟中了什么计？”
“师团长，河源县城那边晋绥军358团和捌陆军独立团的激战，根本就是一场假象！”山本良一神色阴沉地说道，“他们压根就没真正交手！”
“那些从战场上运下来的近万具尸体，恐怕也都是伪造出来的。”
“荒谬！”井上贞卫失声反驳，“冈本队长亲眼所见，而且尸体运出后当场集中焚烧，难道还能作假不成？”
“为何不能？”山本良一冷冷反问，“冈本所在的观察位置距离河源东门足足有三公里，火化地点更远，又是深夜，视线极差。
若捌陆军有意设局，稍加布置就能让他误判战况！”
“这……”井上贞卫一时语塞。
此前他们一直认定那是实打实的战斗，从未怀疑过背后另有图谋。
可一旦思路打开，细想之下，这种可能性竟显得异常合理！
“八嘎！”井上贞卫咬牙切齿，随即喝道：“立刻命令步兵第60旅团——”
话未说完，山本良一便打断道：“师团长，倘若这真是358团与独立团联手布下的圈套，那么伊黑支队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以我第69师团目前残存兵力，就算想救援也是鞭长莫及。”
“当务之急，只能全力加强平安县城的防御。”
“依我看，这两支部队绝不会就此罢手。
在歼灭伊黑支队之后，必然联合进逼平安县城！”
“嘶——”井上贞卫倒抽一口冷气，额头渗出冷汗。
……
与此同时，河源县城外。
晋绥军358团主力已抵达城东郊野。
城内驻守的第二步兵营与炮兵二营也已完成整备待命。
但两位营长心中颇为不甘，向楚云飞进言：“团座，好端端的一座县城，就这么轻易让出去了？”
楚云飞淡然一笑：“你们换个角度想想。”
“换个角度？”两人面面相觑，“怎么想？”
楚云飞缓缓道：“如果摆在你面前的是两件事：一是守住这座县城；二是重创乃至全歼曰军第69师团，并顺势夺取平安县城——你会选哪个？”
两位营长毫不犹豫答道：“当然是后者。”
“那就对了。”楚云飞轻哼一声，“一座城池而已，让出去又如何？比起彻底打击敌军主力，这点牺牲根本不值一提。”
顿了顿，他声音微沉：“况且，这座城早晚还得回到我们手中。
不只是河源，整个晋西北，终归是我们358团的地盘。”
两名营长互望一眼，眼中多了几分深思与肃然。
正说着，远处尘土飞扬，数骑疾驰而来，为首者正是独立团政委赵刚，前来接管县城防务。
楚云飞迎上前去，拱手道：“赵兄，河源县城现交付贵部。”
赵刚翻身下马，敬礼道：“楚团长胸怀大局，赵刚由衷感佩。”
“赵兄不必客套。”楚云飞摆手道，“但我有句话，请务必转告云龙兄——我楚某人素来宽厚，可泥菩萨也有动怒之时。”
“类似之前那种越界行事的情况，希望不会再有第三次。”
“平安县城可以共治，缴获的武器弹药和物资也可酌情分配，但名义上的管辖权，必须归属我358团！”
“毕竟这一战，我们已消耗大量军需，若无名分，不仅上级难以交代，我也无法对弟兄们交代。”
赵刚郑重应道：“楚团长放心，平安县城的治权名义上归贵团所有，独立团绝无争抢之意。”
……
河源以东约十五公里，小庙村一带。
公路及两侧数百米范围早已化作一片血战场域。
一万两千余名捌陆军战士与四千多名曰军，在这片开阔地上展开了一场罕见的大规模白刃厮杀。
在这个枪炮主宰战场的时代，如此规模的冷兵器肉搏，已是极为少见的景象。
这一次出征的伊黑支队，由步兵第59旅团下属四个独立步兵大队组成，配属一个山炮兵联队，外加一个名义上的骑兵联队协同作战。
曰军总兵力超过七千人！
这已是晋西北地区曰军所能调动的最大规模机动部队。
井上贞卫这个老鬼子妄图一战定乾坤，却没料到，这一仗可能让他彻底血本无归。
在先前那连环布置的地雷阵和第一轮猛烈火力覆盖下，已有两千多日寇当场毙命或重伤失去作战能力。
因此，当捌陆军发起冲锋时，还能站起身拼刺刀的鬼子，仅剩四千出头。
若是放在中日战争刚爆发的1937年、1938年，哪怕独一团拥有一比三的兵力优势，真打起白刃战来也注定要吃大亏。
毕竟独一团一万两千多人里，真正打过几年硬仗的老兵不过一千二百来人。
其余绝大多数战士，顶多参加过几次伏击行动，拔掉几座碉堡据点，亲手杀死的敌人屈指可数——说白了，都是些刚上战场的新兵蛋子。
这样的新兵要是撞上当年那些训练有素、杀人如麻的“皇军精锐”，五个围一个都未必能拿下，搞不好还会被反杀。
但如今是1943年了。
自从前年太平洋战事打响，曰军大本营便不断从华夏战场抽调主力南下，同时从本土征召大量预备役人员，补充编入新成立的师团。
这些新补进来的兵员，无论是体格、训练还是战斗意志，都远不如从前。
驻守晋西北的第69师团正是这样一个拼凑而成的部队。
所以这场大规模近身厮杀，本质上就是一场“菜鸟互啄”的混战。
当然，在这乱糟糟的肉搏场上，也不乏高手对决的精彩瞬间。
比如王彦亲自带队的狼牙小队加上警卫班，虽然总共才十几个人，却像一群下山的猛兽，横冲直撞，无人可挡。
其中最凶狠的，莫过于手持白蜡杆红缨枪的魏大勇。
这位花和尚早把自己的三棱刺刀送给了弟弟，自己换了一杆长枪上阵。
仗着枪身修长的优势，他把少林十三枪的狠辣套路使了个淋漓尽致，几乎没人能在其手下撑过一个照面。
只见他手腕猛然一抖，红缨如鞭般扫向迎面鬼子的脸。
虽是柔软之物，但在高速挥动之下威力惊人，尤其擦过眼睛时更是灼痛难忍。
那鬼子顿时惨叫一声，本能地闭眼后退。
魏大勇眼中寒光一闪——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