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我们在回民街吃了顿羊肉泡馍,便要出发前往下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点。
远离繁华与喧闹,车内的空气安静的,好似隔绝了阳光灿烂。
自从车上多了个女孩子,气氛也随着人数的增加和空间的拥挤而活泼。在车内我们畅聊这个世界的荒谬,谈论人与自然,探讨亚里士多德与柏拉图。
好似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我们把这个世界看透了,摸到底牌了,一笑而过了。
但是等到我们聊到没有聊下去的心思,偷喝酒的人对着窗外的风景发呆,开车的人专心致志开车。
我没偷过酒,没偷过月亮,看到过太阳,飞不过云彩。所以我只是一动不动,目光晃晃悠悠,被蓄谋已久的沉思踩住电缆。
我从来没有摸清过这个世界,它就像夹着内裤的缝,我一刻也没想过要把手指戳进去。活着就像擦屁股一样,要隔张纸才能白白净净。
有一天我收敛不住呼之欲出的指甲,第一次贴切的感受到掩藏在黑洞的罪恶。我焦虑、惶恐,因为我深知我的手指不够长,所以污垢的浅度是我上限,而不是黑洞的下限。
就像我目光所及,再近不过躺平的雨刷,再远不过边缘线延伸的点。犹如电影一般,再长的幕布也只是一个镜头。
而我的胶片在一个雨季湿了水,晾不干,卡住放映机盒子。别扭就像绷紧的裤子,抓不坦的面积,抽不出的迷离。
可能是昨晚酒喝多了,夏婧的眼皮子摇摇欲坠,一幅生无可恋的样子。
“睡着啦?”我无趣的问道。
夏婧似睡似醒的晃了晃脑袋,“还没,差点睡着了。”
我笑了笑,“你过来就是睡觉哒。”
夏婧打了个哈欠,挤了挤困乏的眼角,百无聊赖的说:“你们开车的时候就没什么消遣吗?比如放点音乐。”
“嗯……”魏语下意识掏了掏口袋,里面是她的mp3。
魏语喜欢戴着耳机听,这似乎是她的习惯,也可能她的mp3没有外放功能。魏语又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继而打开车载收音机。
这时是大下午,陕西的太阳一样的炎热,坐在车里开着空调,光是看到路边排水沟刺白的反光,一眼便能联想到某种金黄的程度。
而人类这个物种好像不太喜欢将晴朗与忧郁挂钩,正如收音机播放的情感节目电台,里面放的竟然是生活糗事。
嘻嘻哈哈的节目特效顿时让我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欢乐的氛围拽着我,按住我的头,去面对火车驶过的轨道。
我又记得我当“陪玩小哥”被叶灼华领出来后,她把我带到她家里。晚上她拎着复古收音机在阳台抽烟的背影,放的也是情感类节目。
我凝视她渴望孤独、厌倦孤独的背影,只觉得月亮从一个刚好涵盖吊兰与沙发的倾角翻滚。
为此,我与大众审美背道而驰,擅自轻描淡写,在风和日丽之下,写一篇关于恍惚的随笔。
所谓念旧,不过如此吧。
我这么想,眼睛不受控制的瞄向魏语。搞不懂为什么突然想看她,就像我搞不懂衣服穿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甩手。
“开车其实挺枯燥的,尤其是堵车的时候。”魏语突然来这么一句,开心一笑,“不过今天没堵车,偶尔听会儿电台,倒也就没那么枯燥了。”
我不要感冒的说一句:“这节目有意思吗?”
“有啊,你听,还能连线观众呢。”
我冷眼回一嘴:“那叫听众。”
几十分钟后,我们来到另一座城市。由于我没有看路牌的习惯,所以对一个地方的了解总是后知后觉。下车后第一句话便是:“这里是哪啊?”
夏婧从后座下车,活动一下筋骨,不太有精神的回复:“你眼睛开飞行模式了吗?这里是咸阳。”
咸阳?秦始皇住的那个咸阳?我以为西安就是咸阳。
夏婧看我糊里糊涂的表情,叹息一声,随后拿出知识分子的底蕴开始讲解:“咸阳和西安是两个地方,早在周代,周文王和周武王就曾把沣京,也就是西安长安区。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在咸阳定都。各有各的故事。”
我细算了一下,这两座城市相距不远。
“挨这么近,怪不得容易混淆。”我说。
夏婧露出“你是弱智”的神情,有点不奈的调侃我:“有没有可能只有你把西安当成咸阳?”
我有点头晕,我记得初中历史老师讲过现在的西安就是古代的咸阳,难道是曼德拉效应?
“啊,啊~”一阵被拖的老长的娇嗔音。
魏语手脚像被抽空一样,摇摇晃晃下车,软弱无力的关上主驾驶的车门,捂着腰,疲惫的跛着脚走来。
“你抽风啦?”我忍不住怼道。
“去你的!”魏语微微不悦挥手拍了我一下,“本姑娘开车易疲劳,长时间容易造成腰间盘突出,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
“你这也太夸张了,之前开一下午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
“哼”魏语轻哼一声,双手叉腰,瞬间脱离之前弱不禁风的模样,开始款款大论:“本姑娘心情好的时候开一整天都没问题,心情不好开一分钟都嫌累。”
我尴尬的笑了笑,“又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魏语眼光瞥向我,那锋利的视线仿佛要把我粉碎,嗓音生硬的说:“你猜。”
“我猜个淡!有话直说,不能说就别说。”我毫不客气的回怼。
可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跟我打闹,而是耍起小性子,铁着脸从我身边走过,走到我前头。
我搞不明白,这个女人的心思都这么复杂吗?上一秒还笑口常开,下一秒就冷眼相对。
夏婧悄悄凑过来,一只手并拢悬在脸边,窃窃私语:“你把她惹毛了。”
我脑袋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什么叫我把她惹毛了?我们经常这样无理取闹好吧。”
“这次不一样,我看得出她这次是真的不高兴。你回忆回忆,你什么时候招惹她了。”
嘶……
我绞尽脑汁好好思索一番,脑电波有种错路的现象,怎么也想不起来。
“没有吧,我没事招惹她干嘛?”我说。
夏婧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你再想想,有因必有果,我笃定这个因出在你身上。”
“啊???”
一个比一个玄乎。
“你咋就确定是我的问题呢?”我不明所以的问道。
夏婧没有回答我,而是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跟在魏语后面走。
我一个人愣在原地,呆滞的如同一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