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晨。
天风城，演武场。
这座平日里供城卫军操练的巨大广场，今日却被青云宗彻底接管。广场中央，一块高达三丈的青黑色巨碑巍然矗立，碑身光滑如镜，却仿佛能吞噬光线，散发着古老而厚重的气息。
这便是青云宗用于测试弟子资质的测灵碑。
广场四周，早已人山人海。来自天风国各地的少年少女，以及他们满怀期望或焦虑的家人，将整个广场围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兴奋与不安交织的复杂气息。
秦云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衫，将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用布条包裹好，背在身后。他收敛了所有气息，神魂内敛，看起来与一个普通的、略带紧张的乡下少年并无二致。
他的目光，却越过人群，锁定在测灵碑前。
那里，站着三位身穿青云宗道袍的修士。为首一人，正是那日在瀑布下试探他的中年道人。他神情淡漠，目光如电，扫过每一个参加测试的少年，仿佛在审视一群待选的牲畜。
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位年轻的女弟子和一位更为年长的老者。那女弟子面容清秀，神情倨傲，手持一卷名册，负责唱名。而那老者则双目微闭，仿佛老僧入定，但秦云却能感觉到，一股深不可测的气息从他身上隐隐散发，其威势甚至远超那中年道人。
“炼气大圆满……甚至可能是筑基期。”秦云心中暗惊，对青云宗的底蕴有了更深的认识。
“肃静！”
中年道人，也就是青云宗的外门执事李玄，一声轻喝，声音却如洪钟大吕，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瞬间压下了广场上所有的嘈杂。
“青云宗百年一度的收徒大典，现在开始！规矩很简单，年满十六，凡人之躯，皆可上台。将手放于测灵碑上，碑身会亮起不同颜色的光芒，代表你的灵根属性与品级。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对应金、木、水、火、土、风、雷七种灵根。颜色越亮，品级越高。能引出三尺以上光芒者，便可入我青云宗外门！”
李玄的话语简洁明了，却让在场的少年们热血沸腾。
三尺光芒，这便是通往仙途的门票！
“现在，开始唱名！”
随着女弟子清脆的声音响起，测试正式开始。
“王虎！”
一个身材壮硕的少年紧张地走上台，将手按在测灵碑上。片刻后，碑身亮起赤红色的光芒，光芒勉强一尺，随即黯淡下去。
“下品火灵根，不合格。下一个。”
少年失魂落魄地走下台，人群中传来一阵叹息。
“赵灵儿！”
一个容貌清丽的少女上前，碑身亮起翠绿色的光芒，光芒达到两尺五寸，隐隐有草木之形。
“中品木灵根，合格！到那边等候。”
少女喜极而泣，对着李玄深深一拜，欢快地跑向一旁。
测试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合格者寥寥无几，大部分人都被无情地淘汰。秦云静静地看着，心中却在分析。
“这测灵碑，测试的不仅是灵根品级，更是灵力的亲和度与瞬间爆发力。它衡量的是一个人的‘潜力’，而非‘实力’。”
他回想起自己如今炼气二层的修为，以及那深不可测的神魂之力，心中有了计较。他不能暴露全部实力，但也不能表现得太差。一个恰到好处的“天才”身份，远比一个惊世骇俗的“妖孽”要安全得多。
“秦云！”
当女弟子念到他的名字时，周围响起几声轻微的嗤笑。
“是那个黑石镇的秦云？”
“他怎么也敢来？听说他连灵根都没有。”
“真是自取其辱。”
这些议论声清晰地传入秦云耳中，他却恍若未闻，迈着平稳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广场中央。
当他走上台的瞬间，那一直闭目养神的老者，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而执事李玄，则眯起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倒要看看，这个被月宫那位看上的小子，会给他一个怎样的“惊喜”。
秦云走到测灵碑前，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的手掌，轻轻地贴在了冰冷光滑的碑身上。
一息，两息，三息……
测灵碑毫无反应。
“哈哈哈！我就说吧，他根本没有灵根！”
“浪费大家时间，快下去吧！”
嘲笑声四起。李玄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冰冷，这小子，是在故意耍他吗？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原本毫无反应的测灵碑，内部突然传来一阵“嗡嗡”的轻鸣。紧接着，一缕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色气流，从秦云的手掌与碑身的接触处，缓缓渗入了测灵碑之中。
这股灰色气流，正是秦云以石坠之力，模拟出的、最接近“无”的混沌之气。
“嗯？”李玄的笑容僵住了。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那闭目老者猛地睁开了双眼，两道精光爆射而出，死死地盯住测灵碑，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容。
“这是……道韵？不，比道韵更古老，更虚无……这是……”
他话未说完，测灵碑终于有了反应。
没有七彩光芒，没有绚烂色彩。
整块青黑色的巨碑，从秦云手掌接触的地方开始，浮现出一缕缕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灰色！
灰色迅速蔓延，如同水墨在宣纸上晕染开来。最终，整块测灵碑都变成了一块灰色的“墨石”。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磅礴的、苍凉古老的气息，从碑体内轰然爆发！
这股气息没有丝毫攻击性，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灵魂在战栗，仿佛看到了宇宙洪荒、星辰陨灭的末日景象。
广场上，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吓得魂不附体。
“这……这是什么？”李玄的声音都在颤抖。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有哪种灵根是灰色的！
唯有那老者，死死地盯着测灵碑，喃喃自语：“不可能……古籍中记载的‘虚无之体’，传说中的‘归墟之相’……竟然……竟然真的存在……”
就在众人惊骇欲绝之时，那灰色的测灵碑上，开始有光芒亮起。
但那光芒并非从碑身本身发出，而是从碑体内部，仿佛有星辰在被点亮。
一颗，两颗，三颗……
无数颗银白色的光点在灰色的“宇宙”中亮起，它们缓缓旋转，汇聚成一条璀璨的星河，沿着碑身盘旋而上！
最终，这条由无数光点组成的星河，冲天而起，在测灵碑的顶端，形成了一道高达……九尺九寸的光柱！
九尺九寸！
这已经远远超越了外门弟子的标准，甚至达到了内门核心弟子都未必能达到的惊人高度！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术，呆呆地看着那道连接天地的灰色光柱，看着光柱中缓缓流淌的、宛如真实的星河。
一个没有灵根的废物，测出了千年不遇的……圣品灵根？！
不，那已经不是灵根可以形容的了！那是……道相！
秦云缓缓收回手，测灵碑上的异象缓缓收敛，恢复了青黑的原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他转过身，平静地看向已经石化的执事李玄，淡淡地开口。
“仙师，不知……我这成绩，可算合格？”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
李玄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向秦云的眼神，已经从玩味和试探，变成了极致的震惊、狂热，以及……一丝深深的忌惮。
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颤抖的声音高声宣布：
“天风城，黑石镇，秦云！测出……圣品道相！特招！入我青云宗……核心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