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闭馆的钟声在霍格沃茨石制穹顶下荡出三叠余韵,像浸了晨露的柳枝,轻轻扫过走廊里残存的最后一丝人气。
雷古勒斯·布莱克贴着禁书区橡木门的阴影,将身体缩得更紧,怀里那本《尖端黑魔法揭秘》硌得他肋骨生疼。
他的心跳得像擂鼓,不是因为偷了这本被邓布利多列为 “绝对禁忌” 的典籍,而是因为走廊尽头传来的脚步声,那是格兰芬多的喧闹,是西里斯和詹姆他们的声音。
雷古勒斯下意识地将黑书往怀里又紧了紧,指节泛出青白。他的脸色比地窖里的幽灵还白,眼下的青黑像用墨汁晕染过,连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都有几缕凌乱地贴在额角,泄露了他连日来的焦虑与疲惫。
他不是在躲避校规,而是在躲避任何人的目光,尤其是布莱克家的人,尤其是西里斯。
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詹姆夸张的笑声和莉莉的嗔怪。雷古勒斯屏住呼吸,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石墙,石缝里的寒气顺着袍角往里钻,冻得他指尖发麻。
他看到詹姆弓着背,模仿弗立维教授踮脚走路的模样,逗得莉莉捂住嘴笑,卢平的嘴角也漾着浅纹,彼得则凑在旁边,笑得像只偷吃到蜂蜜的田鼠。
而西里斯,他走在最旁边,没有加入笑闹,可眉宇间那点难得的松弛,像针一样扎进雷古勒斯的眼睛,那是被朋友围绕的暖意,是他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从小到大,西里斯总能轻易得到父亲的关注、朋友的簇拥,甚至连塞拉菲娜的目光,也曾短暂地停留在他身上。而自己呢?
永远是 “西里斯的弟弟”,是 “布莱克家的次子”,是母亲口中 “比你哥哥懂事却不够出色” 的存在。
“哟,这不是我们的小蝙蝠吗?”詹姆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恶作剧的戏谑,像一盆冷水,浇在雷古勒斯紧绷的神经上。
他猛地抬头,撞进詹姆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对方正夸张地抱头缩颈,捏着嗓子模仿塞拉菲娜的腔调尖声叫:“离我远点!有病毒!神经病会传染!救命啊!”
彼得 “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詹姆还嫌不够,原地蹦跶了两下,模仿着塞拉菲娜那天狂奔的慌张模样,鸟窝似的的头发在空中乱晃。
雷古勒斯的指甲深深掐进黑书的封面,冰冷的材质硌得他掌心发疼。羞辱像滚烫的岩浆,从脚底窜上头顶,烧得他耳朵发麻。
他想抽出魔杖,想对詹姆施一个恶咒,想让那个嘲笑他的格兰芬多尝尝钻心咒的滋味,可理智死死按住了冲动,他不能暴露,不能在这里失态,怀里的《尖端黑魔法揭秘》比任何意气之争都重要。
“詹姆!别闹了!” 莉莉又气又笑地捶了詹姆一下,翡翠绿的眼睛里带着嗔怪,“你看他的样子,不对劲。”
詹姆撇了撇嘴,收敛了动作,却还是冲雷古勒斯的背影喊道:“看来我们的小蝙蝠终于懂得夹着尾巴做人了?前几天嚣张得连安布罗休斯都受不了,被当成‘神经病病原体’的感觉如何?”
雷古勒斯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抱着黑书近乎小跑地往前走,像一片被狂风卷走的残叶。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能听到西里斯的嗤笑,那些声音像针,扎得他浑身发疼,却也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找到挂坠盒的真相,只有掌握足以对抗伏地魔的力量,他才能真正抬起头。
转过拐角,他闪身躲进一尊巨大盔甲投下的浓重阴影里,后背贴着冰冷粗糙的石墙,大口地喘着气。
怀里的《尖端黑魔法揭秘》依旧冰冷,却奇异地给了他一丝安全感,这本书里,藏着伏地魔秘密的钥匙,藏着拯救克利切、甚至… 拯救塞拉菲娜的可能。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西里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兴奋,像一根线,勾住了雷古勒斯的耳朵。
“前几天晚上,我总算听到点‘不一样’的声音了。” 西里斯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足够清晰地传进雷古勒斯的耳朵里,“塞拉菲娜从圣芒戈回来那天,气冲冲的,在密室里骂骂咧咧,说布莱克和食死徒全是疯子,没一个正常的。然后,那个该死的汤姆居然反驳她!”
雷古勒斯的心脏猛地一缩。
汤姆反驳塞拉菲娜?那个在所有人印象里,对塞拉菲娜百依百顺、甚至会陪她读麻瓜文学的幽灵,居然会反驳她?
“他们吵起来了?” 莉莉的声音里满是惊讶。
“嗯,吵得还挺‘高端’。” 西里斯的声音里带着困惑,“塞拉菲娜骂食死徒疯狂,骂伏地魔亵渎生命、变成怪物… 汤姆说‘力量无善恶’‘目的崇高’… 还有‘打破腐朽世界需要手段’… 好像还扯到了邓布利多的‘虚伪’和‘不作为’…”
雷古勒斯屏住了呼吸,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汤姆在为伏地魔辩护?在维护食死徒的理念?这不是间谍会做的事,间谍只会伪装,只会迎合,不会在塞拉菲娜面前暴露自己的立场。
汤姆·里德尔,他根本不是什么 “间谍”,他是伏地魔黑暗核心的一部分,是最受伏地魔信任的爪牙!
雷古勒斯的嘴角勾起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嘲讽。西里斯永远这么肤浅,只看到表面的 “间谍”“利用”,却看不到更深层的黑暗。
“汤姆在为伏地魔开脱?” 卢平的声音里带着凝重。
“没错!” 西里斯的声音拔高了些,带着愤怒,“他亲口说‘伏地魔大人’!话里话外都在维护食死徒那套‘力量至上’的鬼话!塞拉菲娜当然没被绕进去,她引用了什么‘加缪’的话,说伏地魔追求‘正确’是庸俗,沉迷暴力证明自己… 反正最后听起来像是塞拉菲娜赢了?”
雷古勒斯的眼底闪过一丝微弱的光,像寒夜里的星火。
这才是他认识的塞拉菲娜。那个能用逻辑撕碎虚伪、能用语言刺穿黑暗的女孩,那个哪怕面对汤姆,也没有放弃自己立场的塞拉菲娜。
她没有被完全蒙蔽,她的头脑还在战斗,她的灵魂还没有被爱情的蜜糖腐蚀。可这份光芒转瞬即逝,被更深的忧虑淹没。
“然后呢?” 彼得小声问,带着八卦的好奇。
“然后?” 西里斯冷笑,声音里满是怨毒和失望,“然后就没声了!还能有什么然后?塞拉菲娜那个蠢女人!她怼我的时候那么聪明,为什么就看不穿?!汤姆提到‘伏地魔大人’!他维护食死徒的理念!这还不够明显吗?他就是伏地魔的间谍!是派来蛊惑她、利用她的工具!她引以为傲的脑子呢?被狗吃了吗?!”
西里斯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雷古勒斯的心脏。
蠢?不,她不是蠢。雷古勒斯痛苦地闭上眼,指节深深掐进掌心,冰冷的书皮硌出红痕。他比西里斯更清楚塞拉菲娜的 “不蠢”,她是太爱了。
这份认知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切割着他的神经。
他想起自己无数次在走廊里、在图书馆外看到的画面:塞拉菲娜靠在汤姆怀里,翻看黑魔法典籍时的专注;汤姆替她梳开铂金色长发时的温柔;他们讨论《百年孤独》时的默契… 那些画面里,塞拉菲娜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卸下了所有的尖锐,像冰雪在春日里融化,露出了柔软的内核。
她爱汤姆·里德尔。这份爱,比她当年对西里斯的少年情愫更深刻,更致命。因为汤姆懂她,懂她对古代魔法的痴迷,懂她对兰洛克的仇恨,懂她对 “力量” 的渴望,甚至懂她内心深处那点不被世俗接受的 “黑暗”。
他们是 “同类”,是彼此在黑暗中找到的 “光”,哪怕那光是虚假的,是裹着蜜糖的毒药。
西里斯永远不会懂这种 “同类” 的吸引力。他活在格兰芬多的光明里,活在朋友的簇拥里,他理解不了塞拉菲娜的孤独,理解不了她对 “理解” 的渴望。所以他只会骂她 “蠢”,只会怨她 “执迷不悟”,却看不到她陷入爱情时的挣扎与痛苦。
雷古勒斯靠在石墙上,听着西里斯的愤怒控诉,听着詹姆的安慰,听着莉莉的担忧,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对塞拉菲娜的担忧,有对汤姆的憎恨,有对西里斯的鄙夷,还有一丝… 对自己的无力感。
他想冲出去,想拿着这本《尖端黑魔法揭秘》,指着上面关于灵魂禁锢的记载,对着塞拉菲娜嘶吼,告诉她汤姆是伏地魔的爪牙,告诉她挂坠盒里藏着多么邪恶的秘密,告诉她她爱的人是一个会把克利切当成祭品的恶魔。
可他不能。他想象着那个场景:他冲到塞拉菲娜面前,举着黑书,激动地说着自己的发现。塞拉菲娜会是什么反应?她会信吗?
一个在她眼里是 “神经病病原体” 的人,一个刚和诺特家小姐 “联谊” 的布莱克,一个她向来鄙夷的纯血食死徒?
她只会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看着他,带着更深的厌恶和嘲讽,说他是为了嫉妒编造谎言,说他是为了破坏她和汤姆的感情不择手段。
她甚至会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汤姆,让那个心思深沉的幽灵提高警惕。
然后呢?汤姆会怎么做?雷古勒斯的指尖冰凉。他想起克利切描述的阴尸湖,想起伏地魔看着小精灵痛苦时的漠然,想起汤姆那双看似温柔实则充满掌控欲的眼睛。
汤姆不会放过他的,他会用无声的诅咒,会制造一场 “意外”,会让他像克利切差点遭遇的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阴尸湖底,或者成为某个邪恶仪式的祭品。
他死不足惜。自从决定偷出《尖端黑魔法揭秘》,自从知道了挂坠盒的秘密,他就没指望过能全身而退。
布莱克家的血脉里,流淌着疯狂和决绝,像沉睡的火山,一旦被点燃,就会燃烧到最后一刻。
可他不能现在死,不能这么毫无价值地死去。他死了,谁来告诉塞拉菲娜真相?谁来阻止汤姆和伏地魔的阴谋?谁来保护克利切?
他的死亡,只会成为汤姆操控塞拉菲娜的工具,那个幽灵会告诉塞拉菲娜,“雷古勒斯因为嫉妒想伤害你,他的死是咎由自取”,会让她更加依赖自己,更加远离 “危险” 的外界,最终彻底沦为他们的 “藏品”。
必须忍耐。必须等待。雷古勒斯深吸一口气,走廊里的冷空气刺痛了他的肺腑,却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像被冰水激过的镜面。
他缓缓睁开眼,灰蓝色的瞳孔深处,翻涌的痛苦和恐惧被一种冰冷的决绝取代,像淬了霜的钢。
他需要铁证,不是克利切的描述,不是自己的猜测,而是能让塞拉菲娜亲眼看到、亲身体会到的证据,足以撼动她那份危险爱情的证据。
他需要力量,不是食死徒的黑魔法,而是能对抗汤姆、对抗伏地魔、对抗灵魂禁锢的力量,是《灵魂的深渊》里记载的禁忌知识。
他需要时间,需要足够的时间,在汤姆和伏地魔发现之前,找到挂坠盒,摧毁那个藏着灵魂碎片的容器。
掠夺者们的声音渐渐远去,走廊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盔甲关节偶尔发出的 “咔哒” 声,和火把跳动的光影。
雷古勒斯从阴影里悄然滑出,像一道无声的幽灵。他抱紧怀里的《灵魂的深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燃烧着两簇冰冷而执拗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