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兮是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醒来的。
身侧的床铺已经空了,只余下轻微的凹陷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雅淡香,证明沈知意昨夜确实拥她入眠。
阳光被厚重的丝绒窗帘严严实实地阻隔在外,只有几缕顽固的光线从缝隙中挤入,在昏暗的地板上投下几道苍白的光痕。
她动了动酸软的身体,薄被滑落,露出肌肤上暧昧的红痕,无声地诉说着昨天的疯狂与失控。
沐兮闭了闭眼,将那股涌上的羞耻与懊恼强行压下。
她掀被下床,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拨开一丝窗帘向外望去。
楼下街道看似平静,但她一眼就看到了几个看似闲散、实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身影——那是张彦钧留下的人。
而街角对面停着的那辆熟悉的黑色汽车,则是沈知意的眼线。
这座公寓,俨然成了一个美丽的囚笼,被两方势力牢牢地盯着。
她尝试着拧动大门的把手——果然,从外面被锁死了。
甚至连阳台的门窗都做了特殊的处理,无法完全打开。
沈知意用最温柔的方式,将她彻底软禁了起来。
一股冰冷的怒意和无力感席卷而来。沐兮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
周复明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响起——“你的处境,并未因外界局势的改变而好转,甚至可能…更危险了。”
他看得分明。
沈知意权势更盛,控制欲也随之暴涨。
而张彦钧,也绝不会放手。
她被夹在这两个男人之间,如同困兽。
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必须做点什么。
目光落在客厅角落那个不起眼的旧电话上。
沈知意虽然软禁了她,但或许是为了维持表面那可怜的“正常”,电话线并未掐断。
一个念头悄然浮现。
她站起身,走到电话旁,深吸一口气,拿起听筒,拨通了一个她烂熟于心的号码——汇丰银行经理办公室的专线。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传来孙应洋那口经过严格训练、优雅而略显疏离的英式英语:“您好,汇丰银行孙应洋。”
“孙经理,”
沐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甚至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依赖,“是我,沐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语气似乎缓和了些许,但依旧保持着职业化的距离:“沐小姐。有什么事吗?关于账户的问题?”
“不完全是。”
沐兮斟酌着词句,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电话线,“我…最近身体有些不适,不方便外出。关于我父亲留下的一些海外资产文件,有些细节我想当面咨询一下您,不知您是否方便…过来我住处一趟?”
她刻意流露出些许无助,“有些文件,我不太放心交给别人。”
这是一个试探。试探孙应洋是否知晓她被变相软禁的情况,试探他对她究竟有几分“额外”的关注,更试探他是否会对“沐家海外资产”这个诱饵动心。
电话那端再次陷入沉默,时间长得让沐兮的心缓缓下沉。
就在她以为对方会以工作繁忙为由拒绝时,孙应洋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沐小姐身体不适?严重吗?”
他顿了顿,似乎在查阅日程,“我今天下午三点后有一个空档。如果您确定需要我上门服务,我可以过去一趟。地址是?”
沐兮快速报出了公寓地址,心脏在胸腔里微微加速跳动。
“好的,沐小姐。请您好好休息。”
孙应洋的语气依旧平稳专业,“下午见。”
电话被挂断,听筒里传来忙音。
沐兮缓缓放下电话,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孙应洋答应了。
他没有追问她为何“不便外出”,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公事公办得近乎冷漠。
但这本身或许就是一种信号——在明知沈知意和张彦钧都对她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他依然同意前来,本身就意味着某种程度的冒险或…兴趣。
无论他是出于对业务的负责,还是对“沐景明”身份的潜在感应,或是单纯对沐家海外资产的野心,这都给了沐兮一个打破僵局的机会。
下午三点。
沐兮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
这几个小时,足够她做好准备,也足够…发生变数。
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淡淡青黑的自己。
她需要让自己看起来足够“虚弱无助”,但又不能太过狼狈。
同时,她必须想办法在沈知意的人眼皮子底下,与孙应洋进行一场有效的对话。
这将是一场走钢丝般的冒险。
但比起坐以待毙,她宁愿冒险。
镜中的女子,眼底那丝迷茫和脆弱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破釜沉舟般的决心。
困兽犹斗。
而她沐兮,从来都不是甘心被囚禁的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