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累。”温屿转过身,从冰箱里拿出新鲜的蔬菜,“如果不是想和你单独待在一起,做饭我一个人就可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温屿眼底的温柔像化不开的水,灼华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连忙错开视线,假装去看调料瓶,耳尖却悄悄泛了红。
他看着温屿系上围裙、转身忙碌的背影,看着对方熟练地择菜、洗菜,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可这份安静没持续多久。
温屿突然拿着菜刀,转身看向灼华,刀刃在厨房灯光下泛着冷光。
“我可以问小狐狸,到底喜欢谁吗?”
灼华吓得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看似问的小狐狸,确定真正的主语不是他自己?
“这……这……”灼华支支吾吾了半天,“事情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们之前见过。”温屿突然打断他的话,放下手里的刀,语气缓和下来。
揣着答案问,意义不大,还是换个话题,他舍不得让对方太过为难。
“啊?”灼华懵了,眨了眨眼睛。
他们之前见过吗?
他怎么不记得了?
“刚考完的那个暑假。”温屿一边切菜,一边慢慢回忆。
“那天下午突然下大雨,我没带伞,站在街角的书店门口,正发愁该怎么回去,你就从里面走出来,把手里的伞递给了我。”
他顿了顿,侧过头看了灼华一眼,“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向导,直到来了这个节目,看到你,才知道你也来了,也才知道你是哨兵。”
“那天之后,我还以为再也没机会见到你了。能在节目里遇到,能这样和你待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灼华忽然垂首,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将眸底翻涌的明暗彻底掩去,只留一截绷得发紧的下颌线。
温屿盯着他发顶柔软的旋儿,随后尽量露出个轻松的笑容,“欠我一次约会啊,以后要补上的。”
*
节目行至尾期,喧闹的客厅里浮动着即将散场的伤感。
灼华安静地陷在沙发中央,像枚被暖意包裹的月亮,只静静看着众人笑闹,直到眼底忽然漫上一层红,他伸手去够面前的酒杯,手背还带着输液留下的淡青。
辞砚的手先一步覆上来,“刚输完液,乖,不喝酒。”
灼华拂开他的手,执拗道:“我高兴,得喝。”
“就是!”游千“嚯”地站起来,举着酒杯往他身边凑,杯沿碰撞出清脆的响,“今儿都高兴,就得喝个痛快!”
灼华顺着他的力道歪头笑,眼尾的红还没褪,笑容却亮得晃眼。
夜色渐深,客厅彻底成了放纵的游乐场。
慕瑄抢过话筒,嘶吼的歌声几乎要掀翻屋顶,跑调跑得理直气壮;沈献禾靠在桌边,指尖夹着酒杯慢慢晃,目光追着闹哄哄的人群,陆承锋揽着他的肩,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不知说些什么,让他垂眸时唇角弯起个浅弧。
灼华早喝得脚步虚浮,干脆脱了鞋踩在沙发上,跟着音乐和游千一起蹦跳,发丝凌乱地贴在颈间。
凌越就站在沙发旁,手臂微张,目光牢牢锁着他,语气无奈又纵容:“祖宗,看着点脚下,别摔了。”
不远处的温屿举着手机。
辞砚靠在落地窗边,手里还握着杯没动过的温水,看着那团喧闹时,眼底早融成了笑意。
变故来得突然。
游千不知怎的,忽然扑过去抱住灼华,肩膀剧烈颤抖:“恋爱好难……我根本不会啊……”
灼华被他抱得一怔,眼眶瞬间又红了,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他抬手回抱游千:“我也不会……我也不会……”
这个世界是他路过无数荒芜后,为数不多能感受到善意的地方。
可他呢?
面对三份滚烫的真心,灼华只觉得自己像个劣迹斑斑的罪人,每一次接受他们的爱意,都像是在给自己的罪证上又添一笔。
他总在亲密边缘反复拉扯,看似对谁都温和,实则对谁都保持着距离。
好像谁都可以走进他的生活,又好像谁都走不进他的心底。
这种近乎游戏的态度,像一把钝刀,悄无声息地切割着每一份捧到他面前的真诚,也切割着他自己。
不是不想要,是不敢要。
过去那些被背叛、被丢弃的记忆,让他下意识地把自己裹在坚硬的壳里,连带着那些无辜的爱人,都被他用过去的伤疤刺得遍体鳞伤。
他做不到坦然地接受爱意,更做不到把谁放在比自己更重要的位置——第一的位置,永远留给自己,那是他保护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哪怕这道防线,会让他永远困在孤独里,也让爱他的人,在原地苦苦等待。
哭声像会传染,原本喧闹的客厅瞬间静了一瞬,随即又陷入更混乱的安抚中。
灼华用指腹蹭掉脸颊的泪痕,忽然笑了。
他现在……可幸福了。
非常幸福。
他直起身:“我想去海边!”
游千的哭声戛然而止,鼻尖还红着,却立刻接话:“我也要去海边,要在海边放烟花!”
没人反对。
辞砚默默拿起灼华的外套,凌越顺手拎走两人的鞋子,中途慕瑄拿过游千的鞋子,温屿揣上手机时还不忘多带了包纸巾,沈献禾被陆承锋牵着,指尖勾着车钥匙轻轻晃。
六个身影没打招呼,没收拾狼藉的客厅,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溜出大门。
脚步里是酒后的虚浮,眼底却燃着同频的疯。
车子在夜色里疾驰,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吹乱了灼华的头发,也吹散了最后一点酒意里的怅惘。
等踩上沙滩时,咸湿的海风裹着沙粒扑在脸上,灼华赤着脚跑起来。
游千蹲在海边,打火机“咔嗒”响了好几下,才点燃第一支烟花。
火星顺着引线窜上去,在漆黑的夜空里炸开第一朵绚烂的花,红的、金的、银的光屑落下来,映亮了每个人的脸。
灼华跑累了,就坐在沙滩上,膝盖抵着胸口看烟花。
游千在他身边坐下,两人没说话,只听着烟花炸开的脆响,听着浪花一遍遍拍打着海岸。
又一支烟花升空,这次的光格外亮,把灼华的侧脸照得清晰。
他忽然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几人,笑着张开手臂:“你们过来啊!”
声音被海风送出去,所有人都围到他身边。
六个人的影子被烟花的光拉得很长,交叠在沙滩上。
一场盛大的出逃里,六个浪漫的疯子把真心烙进烟火。
浪花漫过沙滩,溅起的不是水,是幸福落进夜里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