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消失了，脑袋里一片安静。大厅里没有一点声音，好像时间停住了。
雷煌的手还按在控制台上，手指发麻，动不了。他不敢松手。倒计时停在12秒，蓝光不动了，系统也没有反应。整个装置像是在等什么。空气很沉，压得胸口难受。他不敢呼吸太重，怕出事。
“还有九秒。”凯莉斯靠在他肩膀上，小声说，“现在。”
她声音很轻，听起来很累。她背后的水晶翅膀在微微发抖，每闪一次光，就像在消耗她的力气。她的预知能力已经快没了，刚才那句“现在”，是她在无数混乱的画面中唯一抓住的线索。
雷煌咬破了嘴唇，嘴里有血腥味。这让他清醒了一点。他用力按下按钮。
【终止协议】亮了一下，然后变灰了。
没有警报，也没有爆炸。蓝光突然变强，像一道强光照亮了整个大厅。墙上的符文都亮了，电流在金属槽里流动，发出嗡嗡声。那声音很低，听着不像机器，倒像是什么东西在说话。
地面开始轻微震动，不是晃动，而是一直在颤。控制台下面的地砖裂开了，裂缝里冒出蓝色的雾气，很冷。艾德琳跪在地上，手撑着地板，手指用力到发白。她感觉到脖子上的灵能项圈不再烫了，反而结了一层霜。那霜有点发紫，不是普通的冰。
她抬头看屏幕。
倒计时：00:00:03。
蓝光一下子收拢，变成一个小点，停在终端中间。
00:00:02。
所有符文反着转了半圈，咔的一声停下。这声音不大，但让人心里一紧。
00:00:01。
警报突然响起，又猛地断掉。
大厅彻底安静了。
连风都不吹了。
终端发出一声长长的低鸣，像是松了一口气。蓝光从外层开始熄灭，一层一层暗下去。防御系统的能量点一个接一个灭掉，天花板上的摄像头也停了，红灯全灭。整座设施像是放弃了守护。
倒计时归零。
没有爆炸。
没有毁灭。
装置停止了。
雷煌终于松手，身体一歪，单膝跪地。他用右腿撑住自己，左臂垂着。整条手臂已经焦黑，肌肉萎缩，神经断了，感觉不到痛。他的右眼冒烟，视野模糊，只能看到影子。刚才按按钮的时候，系统反噬了他。他知道会有代价。
他喘了口气，嗓子干：“……成了。”
声音很哑。
艾德琳慢慢放下手，手指还在抖。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掌，上面全是血，在金属板上留下五个指印。她的动力甲大部分关了，肩膀的装甲裂了，露出烧伤的皮肤，伤口边缘发青，是亚空间留下的伤。她动了动脖子，项圈冷却后卡进肉里，又划开一道口子，血顺着锁骨流下来。
她没管。
“我们活下来了。”雷煌又说了一遍，声音稳了些。
艾德琳没回答。她看着终端下面还有三行字。
【终止协议】——已执行，变灰了。
【转移核心】——还在闪。
【释放囚笼】——也亮着。
她的目光停在最后一行。手指动了一下，像是想点。她知道不该碰，但她也知道，有些真相看了就忘不掉。
“别碰。”凯莉斯突然说。
她靠着雷煌，水晶翅膀只剩骨架，到处都是裂痕，偶尔闪一下光。她的预知能力几乎没了，刚才那一句“现在”是她最后能看到的东西。再往前，全是乱的，看不清。
她闭着眼，但知道艾德琳在看什么。
“他们还在等。”她说。
雷煌摸了摸左臂，碳化的皮一碰就碎。他靠着控制台，慢慢站起来。右腿在抖，但他撑住了。他看了一眼终端，确认“终止协议”不能改了，倒计时不会再动。
危险过去了。
至少这一部分结束了。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全是伤，指甲翻了，血和金属屑混在一起。这双手按下了按钮，也承受了冲击。他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他有伏尔康血脉，恢复快，但这次伤得太重，细胞坏得太快，身体跟不上。
“接下来怎么办？”艾德琳问。
她没看雷煌，也没看凯莉斯，只盯着那两行没选的选项。
“不是我们该碰的。”凯莉斯说，“特别是最后一个。”
“可它存在。”艾德琳低声说，“说明有人想让我们打开。”
雷煌没说话。他记得Ω-7的代码，那段被藏起来的信息。他知道有些门打开了就关不上。这不是漏洞，是有人故意留下的。只为等某个特定的人，在特定的时间，做出选择。
“先休息。”他说，“我们都撑不住了。”
艾德琳点头。她开始解项圈，外壳变形了，霜层裂开，扯着伤口。她忍着痛，一点点拆下来，扔在地上。项圈落地时发出滋的一声，空气中闪过一圈波纹。
她脱下肩甲碎片，露出渗血的伤口。皮肤上的绿色痕迹还在，隐隐作痛。她没擦。这些伤不会轻易好，就像记忆一样。
凯莉斯吸了口气。她伸手碰终端边缘，想吸收一点残余能量来修复翅膀。微弱的电流传进去，水晶闪了一下，裂痕没扩大，也没愈合。她知道这只是拖时间，不是治好。
“够了。”她说，“暂时能撑。”
雷煌靠在控制台边，闭了下眼，再睁开。他还清醒。他的血脉还在工作，细胞在慢慢恢复，但太慢了。他很累，不只是身体，还有心里。这场战斗不只是打机器，也是在打破谎言。
他抬头看天花板。护盾关了，蓝色光膜没了，通风口传来风吹的声音。空气里还有焦味，但那种恶心的甜味散了。现在只有地下冰冷干燥的风。
“通道断了，护盾没了，倒计时停了。”艾德琳小声说，“三步都做到了。”
“但这不是结束。”雷煌说。
“从来不是。”凯莉斯靠着他，声音很轻，“他们设这个局，不是为了杀我们。”
“是为了让我们看见。”艾德琳接道。
雷煌没说话。他知道她们的意思。密码、倒计时、代码、三个选项——这些都不是陷阱，是线索。是有人故意留下的路，让他们走到这里，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尤其是“释放囚笼”。
那不是功能，是邀请。
是黑暗里的声音，在叫他们过去。
“谁在等？”艾德琳问。
凯莉斯没答。她的预知还是乱的，画面支离破碎。她只看到一座塔，埋在地下，周围有八座废墟，第九座在倾斜。风里有哭声，也有笑声，分不清是谁。那座塔没有门，只有眼睛。每一只都在看着某个时刻的到来。
她没说出口。
雷煌抹了把脸，擦掉血和灰。他右眼看不清，左臂废了，全身都疼。但他站着。他脚步重，但走得稳。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
“先活下来。”他说，“再查。”
艾德琳点头。她靠着角落坐下，呼吸慢慢平稳。动力甲不能重启，但她还能走。灵能耗尽了，短时间内不能再用，但脑子清楚。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凯莉斯靠在雷煌肩上，水晶翅膀微弱闪着光。她吸收的那点能量勉强维持意识。她知道，如果再来一次高强度预知，她会彻底崩溃。但她也知道，那一天迟早会来。
三人守在终端前，谁都没走。
大厅很安静，只能听见电流在金属缝里爬的声音，像小虫子在动。
屏幕还亮着。
【转移核心】和【释放囚笼】还在闪。
突然，屏幕抖了一下。
不是画面变，也不是选项跳。
是一次极短的数据波动。
像是收到了什么信息。
雷煌抬起头。
艾德琳睁大眼睛。
凯莉斯猛地抓紧雷煌的手臂。
波动只有0.3秒，但足以激活一个隐藏程序。一行新字悄悄出现，藏在原界面下面，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信号……来自地下。”艾德琳说。
“不是本地。”凯莉斯补充，“距离不知道，方向……东南。”
雷煌盯着那串字，瞳孔一缩。那是加密坐标，格式很老，属于第七纪元前的标准。更让他心跳的是，信息开头写着三个字：
【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