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心知，若在皇帝寿宴当日被当众驱逐出宫，不仅颜面尽失，前程尽毁，家族也绝不会轻饶她们，余生恐怕只能在庵堂或家庙中凄惨度过了。
“等等。”就在夜枭即将动手之际，慕容清婉清冷的声音响起。
她轻轻按住萧承宇的手臂，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抖如筛糠的几人，对萧承宇缓声道：
“世子，今日陛下万寿，四方来朝，何必因几条乱吠的野狗，徒惹外人笑话，扫了陛下的兴致。”
她唇角微扬，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对付她们，何须兴师动众。妾身自有办法，给她们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慕容清婉从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面对诋毁若不出声，那便不是她了。
“好，都听世子妃的。”萧承宇从善如流，语气中的宠溺未加掩饰。
“谢世子爷开恩！谢世子妃开恩！”几名贵女如蒙大赦，连连叩首。
“记住，”萧承宇声音转冷，目光如冰刃般扫过几人，“若再让本世子听见半句非议世子妃之言，决不轻饶！”
“是，是！臣女再也不敢了！”
慕容清婉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息怒，随即不动声色地向身侧的青鸾递去一个眼神。
青鸾会意，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心中暗道：‘且让你们猖狂片刻，待会儿便知厉害，看你们还敢不敢背后嚼舌根。’
不远处，清河公主将方才一幕尽收眼底。她眯起眼眸，死死盯着那逐渐远去的软轿，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几道月牙似的血痕，却浑然不觉疼痛。
“看清了？”武王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侧，声音低沉，带着告诫，“世子待他的正妃如何，你也亲眼见了。本王奉劝你，尽早收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莫要一意孤行，赔上自己不算，还累及西域颜面尽失。”
清河公主望着那对璧人，唇边掠过一丝极淡的、势在必得的弧度，低声自语：“男人……尤其是位高权重的男人，最懂得权衡利弊。只要他心有鸿鹄之志，就该明白，什么样的助力才是他真正需要的。”
正思忖间，殿外传来内侍清亮悠长的唱喏声：“靖王世子、靖王世子妃到——！”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殿门。
只见萧承宇率先踏入殿内，身形挺拔，气度卓然。
他并未急于入席，而是微微侧身，极为自然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扶着随后步下软轿的慕容清婉。
这一细微的体贴举动，落在众人眼中，含义各不相同。
“见过世子，世子妃。”席间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萧承宇面色如常，只略一抬手，声音清越：“今日皇伯父万寿，普天同庆，诸位不必多礼，尽兴即可。”言语间自带天家威严。
他引着慕容清婉入座。慕容清婉姿态优雅地落座于属于世子妃的位置上，对四面八方投来的、掺杂着好奇、审视、乃至些许妒意的目光恍若未觉。
她神色平静，纤纤玉指执起面前的白玉茶杯，浅呷一口，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周遭一切的纷扰都与她无关，自成一派安然气度。
众人依序入席后，武王率先离座行礼，声如洪钟：“西域萨姆尔，拜见皇上。”
皇上含笑抬手：“武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既来了，定要在京城多住些时日，让朕一尽地主之谊。”
“承蒙皇上盛情。”武王抚胸致意，“此次专程为恭贺皇上万寿，特备薄礼，聊表心意。”
他击掌为号，随行使臣手捧锦盒上前。
当盒盖掀开的刹那，整座大殿骤然生辉——竟是一尊通体莹润的玉佛端坐其中，佛掌所托的念珠由十二颗龙眼大的夜明珠串联而成，珠光流转间如揽月华入怀，映得金銮殿柱上的蟠龙都恍若苏醒。
满座哗然声中，武王亲自捧出玉佛躬身献上：“此乃西域雪山玉髓所雕，愿佛光永佑陛下圣安。”
皇上抚掌朗笑：“玉蕴佛心，珠含星辉，这份寿礼深得朕心！武王费心了。”
狄戎与西凉的使臣见状，亦相继献上贺礼。殿内贺仪纷呈，珠光宝气，一时琳琅满目。
待众人礼毕，丝竹声悠悠响起，寿宴正式开始。金杯玉盏相碰，笑语喧阗间，舞袖翩跹，笙歌盈耳。
席间，西域使团中，清河公主缓缓起身。
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玉杯轻落，步履从容地走至大殿中央，微微一礼，声音清越如泉：“西域阿依夏，恭祝陛下福如东海浩瀚，寿比南山巍峨。”
丝竹暂歇，满殿目光汇于中央。
“清河公主不必多礼。”皇上含笑抬手。
殿内霎时静默，所有视线皆凝在那道窈窕身影上。
“为贺陛下寿辰，阿依夏愿献上一段西域剑舞，以助雅兴。”她声如碎玉，目光流转间，不经意掠过席间的慕容清婉，眸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冷峭。
“准。”皇上抚掌应允。
侍从奉上长剑，清河公主信手接过，腕子一抖，剑锋挽出凛冽银花。乐声再起，清越如磬，她随韵而动，身形翩若惊鸿。
剑光越来越快，渐成一片寒光织就的网，将那抹纤影笼在其中，刚柔并济，煞是好看。
慕容清婉静坐席间，从容执盏。自那日宫宴初遇，她便察觉这位西域公主若有似无的敌意。只要对方不明着挑衅，她乐得清净。
一曲终了，剑收影定。
“好！刚柔并济，实乃精妙！”皇上朗声赞道。
席间立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几位久经沙场的武将交换了眼色，暗自颔首——这位公主招式利落，劲道内蕴，绝非花架子，而是真真切切换过招的练家子。
“陛下谬赞。”清河公主执剑而立，眼波流转间刻意停在慕容清婉的方向，“阿依夏在京中这些时日，常闻靖王世子妃武艺超群。
本宫这点微末技艺，在世子妃面前怕只是花拳绣腿罢了。”她唇角微扬，声音清亮，“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请世子妃指点一二？”
此言一出，满座皆静。无数道目光齐刷刷投向那个始终安静用膳的身影。
慕容清婉从容放下银箸，接过萧承宇递来的茶盏轻抿一口，连眼风都未曾扫向殿中。
夫妇二人这般视若无睹的姿态，让清河公主纤指微微收紧。
“莫非世子妃瞧不上本宫这粗浅功夫？”她声音里已带了几分冷意。
慕容清婉这才缓缓抬眼，目光平静如水：“公主说笑了。今日乃陛下寿辰，见血光总归不祥。更何况——”她语气温和，字字清晰，“萤火之光，何须与皓月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