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渊外的银光与雷云中的金纹在虚空中交织成网时,秦尘正站在青铜巨门前。
他能感觉到识海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簌簌坠落——像极了前世渡劫时被神劫碾碎的记忆碎片,可这一次,连痛觉都变得模糊。
月灵的发带、苏清漪的丹香、小雅替他熬药时飘起的白雾,此刻都成了隔着重山的影子,抓不住,摸不清。
但当他的目光扫过雷渊外那道素袍身影时,胸口那团由十二玄雷凝成的雷胎突然剧烈震颤。
他的脚步本已抬起欲踏入门内,此刻却生生顿住,喉结动了动。
没有名字,没有过往,可他知道——那里有比雷帝原相更重要的东西。
您说过......我不是孤家寡人。
沙哑的女声裹着血阵崩解的轰鸣撞进耳中。
秦尘转头望去,正见那道身影瘫坐在地,十指渗血,发间珠钗尽落,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黑夜里突然燃起的两簇星火。
漫天银光从她碎裂的血阵中涌出,逆着雷潮方向冲来,竟与雷帝原相脚下的雷云撞出噼啪声响。
他的手不受控地抬了起来。
掌心雷纹流转,接住了一缕最淡的银光。
那光丝触及皮肤的刹那,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不是玄雷的暴烈,不是雷帝原相的威严,是......温度,像冬日里捂了半宿的暖炉,像暴雨中替他遮头的旧伞。
公子。
破碎的记忆里突然炸响这声呼唤。
秦尘的指尖微微发颤,可不等他抓住那丝头绪,丹塔方向传来的惊喝便撕裂了雷渊的轰鸣。
秦尘!
退回来!苏清漪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切,三光神水镜在她掌心裂成蛛网,却仍勉强映出雷之心的轮廓。
镜中那团巨物每一次搏动,都溢出一缕温柔的声波,她的识海瞬间清明——这哪里是困锁大陆的灾厄?
分明是被封印的雷母,在用最后的力量呼唤孩子归巢。
她指尖掐诀,传音符刚燃起幽蓝火焰,便被星海边缘的雷潮卷成灰烬。
苏清漪咬得唇畔渗血,望着镜中秦尘逐渐没入门内的身影,突然笑了:那傻子......就算忘了,也会选最笨的路。
话音未落,秦尘已踏入星海。
破碎的大陆在他四周震颤,断裂的雷柱从虚空刺出,眨眼间组成一座雷纹牢笼。
雷帝原相跟在他身后,九百零七个残影同时站起,手中凝聚的雷矛直指天空。
而中央那枚山岳大小的雷之心,此刻正缓缓睁开一道缝隙,紫金雷浆流淌而出,凝成一道模糊的女子虚影。
归来吧,我的孩子。
声音像春风化雪,裹着让人心安的暖意。
虚影抬手,雷浆凝成的指尖几乎要触到秦尘眉心,你受的苦,娘都知道。
放下这些执念,回到我怀里,从此不必再承受轮回之痛......
秦尘的呼吸微滞。
鸿蒙本源雷在丹田发出低鸣,这是前世雷尊面对致命危机时的本能警示。
可他识海空荡,既记不得雷母为何物,也记不得自己为何要反抗。
他望着那团慈爱虚影,忽然觉得有些恍惚——这感觉太像前世飞升前,母亲在他额间落下的最后一吻。
哗啦啦——
木桨划水的轻响突然在耳畔炸开。
秦尘转头,正见那艘雷纹小舟从星海边缘掠过,船尾雷纹与他胸前雷胎共鸣。
船舱里,一株枯萎的扶桑花轻轻颤动,花瓣上残留的焦痕,竟与他十二岁那年在柴房被烧的那株一模一样。
刹那间,记忆的碎片如潮水倒灌。
雨夜,柴房漏雨的破瓦下,他蜷缩在草堆里发抖。
门被轻轻推开,一件带着药香的旧衣披在肩上,有个声音轻轻说:别怕,有我在。
他猛地抬头,望着那团慈光嘶吼出声:我不知道你是谁!
但我记得——有人教我别怕!
雷帝原相的瞳孔骤然收缩,背后九百零七个残影同时暴喝。
秦尘掌心雷纹翻涌,凝聚出前世雷尊征战时的灭世雷枪,枪尖直指雷之心:若护她们需要弑母......那今日,我便逆天一次!
雷之心的虚影微微一顿,原本慈和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极淡的痛楚。
它抬起的手悬在半空,雷浆凝成的指尖颤抖着,似要触碰又不敢触碰。
而牢笼外的雷柱突然发出轰鸣,开始缓缓收缩——
星海深处,雷母虚影的脚步,终究还是向前,又向前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