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浴室中短暂的、逾越了常规主仆界限的触碰之后,古诚感觉别墅内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粘稠而难以呼吸。
每一次与叶鸾祎的接触,哪怕只是递上一杯水,接过一份文件,都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张力,拉扯着他紧绷的神经。
叶鸾祎却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她依旧冷静、高效,处理着律所的事务,应对着外界的风雨。
只是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古诚能捕捉到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比以往停留的时间更长,带着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解读的审视。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用足尖或命令进行直白的试探。
那种方式似乎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确认了他的沉溺与臣服。
现在,她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一种更加微妙、也更加考验人心的掌控。
这天下午,叶鸾祎在书房处理完一批紧急邮件后,显得有些疲惫。
她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对安静侍立在一旁的古诚随口吩咐道:“把那边书架最上层,那本黑色封皮的《判例集要》拿下来。”
古诚依言走到书架前。
那本书放置的位置颇高,他需要微微踮起脚才能够到。
当他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本厚重的书籍时,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了旁边一格。
那里放着几本相册和一些零散的、看似是叶鸾祎私人物品的盒子。
他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仅仅是意识到那是她的私密空间,就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悸动。
他迅速取下《判例集要》,转身,恭敬地递到她手边。
叶鸾祎接过书,指尖与他相触,一触即分。
她没有立刻翻开,而是抬眼看着他,忽然问了一句看似无关的话:“昨天的浴盐,味道还喜欢吗?”
古诚猛地一怔,完全没料到她会问这个。
昨天的浴盐……他只在放水时闻到过那浓郁的海藻气息,何谈喜不喜欢?
他垂下眼帘,谨慎地回答:“主人的喜好,便是古诚的喜好。”
叶鸾祎的唇角似乎弯了一下,那弧度很浅,带着一丝玩味。
“是吗?”她不再追问,低头翻开了书页。
古诚却因为她这句突兀的问话和那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心中警铃大作。
她是在提醒他昨晚在浴室里的逾越吗?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更隐晦的试探?
他不敢深想,只能更加绷紧神经,如同走在无形的钢丝上。
傍晚时分,叶鸾祎坐在客厅的窗边看书,夕阳的余晖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古诚在一旁为她更换茶几上花瓶里的水,插入新送来的白色百合。
当他弯腰处理花枝时,几缕细碎的黑发从他额前滑落,遮住了部分视线。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将头发拨回耳后。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看书的叶鸾祎却忽然放下了手中的书。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那几缕不听话的头发上。
她没有任何预兆地,伸出了手。
那只曾用足底碰触过他额头、曾被他用毛巾小心翼翼擦拭过长发的手。
此刻,带着一丝微凉的体温,极其自然地、轻轻地,将他额前那几缕散落的发丝,拨到了耳后。
动作很轻,很快,如同拂去一粒微尘。
但那一瞬间的触碰,却让古诚如同被定身法定住,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的指尖掠过他的额角皮肤,带着一丝微麻的触感,比蒸汽熨斗更灼热,比雨水更冰凉。
那短暂的接触,仿佛直接触碰到了他的灵魂,让他所有的防御和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甚至能闻到她指尖极淡的、与他记忆中那白袜上相似的薰衣草柔顺剂的香气。
叶鸾祎做完这个动作,便收回了手,重新拿起了书,目光回到了书页上。
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她的表情平静无波,没有任何异常。
只有她那微微蜷缩起来、藏在书本下的手指,泄露了她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古诚却久久无法回神。他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炸开。
额角被她触碰过的地方,像被烙铁烫过一般,留下清晰而灼热的印记。
这……这算什么?
这不再是惩罚,不再是试探,甚至不再是那种带着共谋意味的掌控。
这是一种……近乎亲昵的举动。一种超越了主仆界限,模糊了身份差异的触碰。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因为他刚才略显狼狈的样子?
还是……这只是她另一种形式的、更高级的驯服手段?
让他习惯于这种偶尔的、施舍般的亲近,从而更加死心塌地?
古诚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混乱,所有的理智和认知都在这一刻被颠覆。
他缓缓直起身,不敢再看她,默默地继续着手上的工作,但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带着一种失魂落魄的茫然。
叶鸾祎用眼角的余光,将他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
看着他瞬间的僵硬,看着他眼中翻涌的震惊与迷茫,看着他几乎无法掩饰的慌乱。
她知道,自己又一次精准地击中了他。
这一次,不是通过羞辱,不是通过命令,而是通过这样一种看似随意、却蕴含着巨大冲击力的“亲近”。
她在用行动无声地确认和巩固着那种心照不宣的联系。
同时,也在不断地、试探性地,拓宽着那道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名为“主仆”的界限。
她想知道,他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她更想知道,在这种不断被突破的界限中,她自己,又将走向何方。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客厅里暗了下来。
古诚打开了灯,暖黄的光线驱散了昏暗,却驱不散弥漫在两人之间那无声的、汹涌的暗流。
那几缕被叶鸾祎亲手拨开的发丝,依旧服帖地待在古诚的耳后。
仿佛一个无声的、却又无比鲜明的印记,宣告着某些东西,已经彻底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