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人——或者说,“聿”先生,对于沈青禾的选择似乎并不意外。他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只对身后一名骑士示意了一下。那骑士立刻翻身下马,牵过两匹备用的、性情温顺的母马。
“姑娘请上马。”聿先生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沈青禾看着那高大的骏马,心中有些发怵。她虽非完全不会骑马,但技艺生疏,更别提此刻身心俱疲。小圆更是连马都没摸过,吓得直往后缩。
聿先生看出她们的窘迫,对那名骑士又吩咐了一句。骑士立刻找来一些布条,简单地将沈青禾和小圆的裙摆与马鞍固定了一下,又仔细调整了马镫的长度。
“抓紧缰绳,放松身体,马儿会跟着队伍走。”骑士低声指导了一句。
沈青禾深吸一口气,在小圆的帮助下,有些笨拙地爬上了马背。冰凉的皮革触感和马匹温热的体温形成鲜明对比。她紧紧抓住缰绳,指节泛白。
小圆也被半扶半抱地弄上了另一匹马,吓得几乎趴在马脖子上,一动不敢动。
聿先生见她们坐稳,不再耽搁,轻轻一夹马腹,率先策马而行。其余骑士则默契地将沈青禾和小圆护在队伍中间,一行人马蹄踏着湿润的泥土,离开了这片刚刚经历生死搏杀的山坡。
沈青禾坐在马背上,努力适应着颠簸,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聿先生挺拔冷硬的背影。这个男人神秘、强大,目的不明,将她从绝境中拉起,却又将她带入更深的迷雾。他想要什么?幽冥图的秘密?还是她这个人本身?
她低头,看着紧握在手中的那枚白玉佩。“聿”……这个字如同烙印,刻在她的掌心,也刻入了她未知的命运。
一行人并未返回京城,而是朝着与京城相反的方向,沿着一条偏僻的小路疾行。沿途景色渐渐荒凉,人烟稀少。约莫行了一个多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茂密的竹林,穿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依山傍水、清幽雅致的别苑。
别苑白墙青瓦,规模不大,却处处透着精巧与不俗。门口并无显眼牌匾,只有两个穿着普通家丁服饰、眼神却异常锐利的汉子守卫着。见到聿先生一行人,他们立刻躬身行礼,无声地打开了大门。
进入别苑,里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布置得极为考究,一草一木都可见主人品味。然而,沈青禾却敏锐地感觉到,这看似宁静的别苑之中,暗处似乎总有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扫过,戒备森严。
聿先生将沈青禾主仆安置在一处名为“听竹轩”的独立小院里。院子不大,但干净整洁,陈设清雅,所需物品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两名低眉顺眼、训练有素的丫鬟等候在内。
“姑娘暂且在此歇息,梳洗用膳。若有任何需要,吩咐她们即可。”聿先生站在院门口,并未进去的意思,“晚些时候,我会再来与姑娘一叙。”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排。
沈青禾知道,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没有反对的余地。“多谢先生安排。”
聿先生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带着骑士们离去。
他一走,院内的气氛似乎才稍稍放松。那两名丫鬟上前,恭敬地行礼:“奴婢春熙\/夏耘,见过姑娘。热水和干净衣物已备好,请姑娘沐浴更衣。”
沈青禾看着眼前这两个眼神清澈、动作规矩的丫鬟,心中并无多少轻松。这别苑,这丫鬟,都透着一种精心安排下的不寻常。
她和小圆确实需要梳洗。一身污泥,衣衫褴褛,实在不堪。
在春熙和夏耘的服侍下,沈青禾泡在温热的水中,洗去了一身的泥污和疲惫,也暂时洗去了连日的惊惧。换上准备好的干净衣裙——是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质地柔软,尺寸合身,仿佛早已为她备下。
小圆也被带去梳洗了一番,换上了干净的丫鬟服饰。
当两人重新坐在布置雅致的客房中,面对着桌上精致的四菜一汤时,都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从王府地狱般的囚笼,到荒郊野外的生死搏杀,再到这静谧安逸的别苑……短短一日之内,境遇天翻地覆。
“姨娘,这里……安全吗?”小圆看着周围的一切,依旧惴惴不安。
沈青禾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看似普通的笋片,放入口中,味道清爽可口。她慢慢咀嚼着,低声道:“至少目前是安全的。先吃饱,恢复体力。”
无论未来如何,活下去是第一位。
用罢晚膳,天色已近黄昏。春熙和夏耘默默收拾了碗筷,又奉上清茶,便安静地退到门外候着,并不多言多语。
沈青禾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心中思绪纷杂。聿先生晚些时候会来,所谓的“交易”即将展开。她必须想清楚,自己能付出什么,又想得到什么。
自由?安全?还是……借助这股神秘的力量,向柳如烟,向所有曾践踏过她的人,讨还公道?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别苑中四处挂起了灯笼,晕黄的光线在竹叶间流淌,静谧中透着一丝诡异。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院门外。
“沈姑娘,可方便一叙?”聿先生那独特的低沉嗓音在门外响起。
该来的,终于来了。
沈青禾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裙,沉声道:“先生请进。”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