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的夏日,蝉鸣聒噪,空气闷热得如同凝固了一般。陈宇在院中的树荫下摇着蒲扇,伤口处偶尔传来的隐痛提醒着他那场未远的劫难。他看似在静养,心思却早已飞到了西线那炮火连天的战场上。由于身体原因和事先的放权,他并未直接干预指挥,所有的战报都经由郑云鹏或李文斌筛选后送达他这里。
当最终的战报由李文斌亲自送来时,已是战役结束数日之后。李文斌的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他将一份详尽的战报放在石桌上,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司令,赢了!大胜!粟师长……不,粟司令,真乃神人也!”
陈宇放下蒲扇,拿起战报,目光沉静地扫过上面的字句。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战役过程的惊险与结果的辉煌,还是让他心中震动。
第一阶段:隐忍与铁拳(六月十九日至二十日)**
战报上清晰地记述了粟裕那看似冒险实则精妙的布局。面对三路夹击的强大压力,粟裕并未选择硬碰硬,而是采取了极致的“忍辱负重”。他果断下令守卫孝丰的部队主动后撤,放弃部分前沿阵地,摆出一副力不能支、全线退守的态势。这一举动,成功地骄纵了敌军,尤其是担任左路进攻、自恃美械装备精锐的第五十二师和独立第三十三旅一部。他们贪功冒进,孤军深入,一步步被诱入了孝丰西北地区早已张开的“口袋”之中。
而与此同时,在敌军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粟裕已将苏浙军区主力以及配合作战的民主军机动部队,如幽灵般秘密集结于孝丰西北的预定战场,形成了对敌左兵团在局部上的绝对优势。
六月十九日,夜幕降临,孝丰城外杀机四伏。当孤军深入的国民党军左兵团正在为“顺利”推进而志得意满时,漆黑的夜色被骤然喷发的火舌撕裂!新四军与民主军埋伏已久的主力部队,如同怒涛般从四面八方发起全线反击!冲锋号声、喊杀声、枪炮声震耳欲聋,瞬间将敌军分割、包围。战斗激烈而残酷,民主军的部队按照统一部署,死死扼守指定区域,打退了敌军一次又一次的突围尝试。激战至二十日黄昏,被围的第五十二师主力及第三十三旅一部遭到毁灭性打击,那位骄狂的**第五十二师副师长韩德考**,也在一片混乱中被击毙。左路进攻的钳子,被硬生生砸碎!
第二阶段:疾风与扫落叶(六月二十一日至二十三日)
左路惨败的消息,显然并未能立刻让东路主要由突击第一总队、第二总队等部组成的右兵团清醒。或许是他们认为新四军和民主军经过苦战已是强弩之末,又或是其指挥官判断失误,右兵团竟然继续放心大胆地向孝丰方向挺进,企图与想象中的“残部”汇合。
他们完全低估了粟裕的决心和其麾下部队的坚韧。全歼左路之敌后,粟裕甚至没有给部队留下太多休整的时间。他命令部队迅速打扫战场,并故意制造出正在休整、无力他顾的假象。暗地里,新四军主力和民主军参战部队不顾激战后的疲劳,携带着刚刚缴获的武器弹药,如同疾风般秘密挥师东进,矛头直指战斗力更强、但已然孤立的右兵团。
六月二十一日晚,同样的夜幕掩护下,同样的雷霆一击,在孝丰东南的草明山、白水湾一带再次上演!刚刚经历苦战胜利的战士们士气如虹,将猝不及防的右兵团主力团团包围。接下来的两天,是更加惨烈的围歼战。陷入绝境的突击总队拼死抵抗,但在新四军和民主军优势兵力的猛烈攻击下,最终难逃覆灭的命运。至六月二十三日,右兵团大部被歼,仅有残部丢弃重装备,狼狈不堪地向南面溃逃。
天目山这次的反顽战役,至此以新四军和民主军的彻底胜利而告终。
李文斌难掩兴奋地补充道:“司令,此战我们以三万余兵力,击溃顽军六万六千余众,歼敌将近九千!缴获的山炮、迫击炮、重轻机枪堆积如山,弹药无数!第三战区的脊梁骨都快被打断了!我们不仅彻底粉碎了他们的进攻,还乘胜追击,一举解放了孝丰周边包括桐乡在内的十余座县城!咱们民主军的弟兄们这次也打出了威风,服从指挥,敢打硬仗,粟司令特意表扬了!”
陈宇放下战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这场辉煌的胜利,不仅确保了苏浙军区在浙西的牢固地位,也让他民主军在这场关乎前途的豪赌中,赢得了宝贵的筹码,更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检验了部队的成色。他抬眼望向西边,仿佛能看到那硝烟散尽的战场上,迎风招展的战旗。
“好啊,”他轻声说道,嘴角终于浮现出一丝真切的笑意,“打得好。这下,有些人该彻底睡不着觉了。”
他知道,经此一役,无论是重庆方面,还是或许仍在犹豫的内部某些人,都不得不重新审视他陈宇,以及他麾下这支能在关键战役中发挥重要作用的力量。而他为自己和兄弟们筹划的那条“第三条路”,似乎也在这一片辉煌的战火中,隐约看到了一丝更加清晰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