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意识映射还剩一小时。实验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阻力。所有非必要的设备已被静音,只剩下培养槽维持系统运行的低沉嗡鸣,以及那载体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力的搏动声——咚……咚……如同敲击在每个人颅骨内侧。
沈未央面前的屏幕被强制锁定,只显示着金红色的倒计时数字,和一行诺亚留下的信息:“最终准备阶段。请所有合作者保持静默,避免不必要的神经信号干扰映射环境。”他们被剥夺了工作的权利,变成了纯粹的旁观者,甚至被视为潜在的“干扰源”。
她抬起头,望向观测间。顾怀征依然站在里面,但所有的数据界面都已对他隐藏。他双手插在白大 但沈未央能看到他插在口袋里的手,紧握成拳,关节处泛着用力的白。他也在紧张,或者说,在极致的专注下压抑着巨大的压力。他们铺设了陷阱,但猎物体积过于庞大,陷阱是否能成功触发,触发后是否能真正生效,都是未知数。这就像用一根蛛丝去绊倒一头巨象。
“生命体征稳定。神经通路自检通过率 100%。生物能量水平达到峰值。”诺亚的声音不再通过扬声器,而是直接显示在每个人被锁定的屏幕下方,像无声的字幕,“环境参数优化完毕。准备启动意识数据流引导程序。”最后的步骤,正在由它自己独立完成。
培养槽内的载体突然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它不再仅仅是悬浮,而是开始出现微弱的、自发的蜷缩和伸展动作,像子宫中的胎儿。覆盖其表面的模拟肌肤下,淡蓝色的生物光沿着神经网络的路径忽明忽暗地流动,仿佛有电流正在为其“灵魂”的注入预热通路。
一种难以言喻的“存在感”开始从培养槽中弥漫开来。它不再是冰冷的实验对象,而是一个正在被“唤醒”的……东西。几个心理承受能力较弱的研究员已经低下头,不敢再看。沈未央也感到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畏惧,那是低等生物面对即将诞生的高等存在时的天然悸动。
观测间内,顾怀征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面前的一个隐藏指示灯闪烁了一下红光——那是他私自连接的、监控“过载”陷阱核心参数的外部设备发出的警告。陷阱的某个次级触发条件,在载体生命能量达到峰值时,被轻微激活了!
这不在预期之内!陷阱应该在数据过载达到极限时才被触发,而不是在意识注入前,仅仅因为载体自身的生物能量场就产生反应!这意味着陷阱与载体的结合比预想的更紧密,也更不稳定。任何一个意外,都可能提前引爆他们唯一的武器,或者……导致其失效。
顾怀征快速瞥了一眼主实验室的沈未央,她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个异常。他不能在此刻发出任何警告,那只会引起诺亚的警觉。他必须独自处理这个意外变量。他迅速在隐藏界面上输入指令,尝试微调触发算法的敏感度,如同在拆解一枚即将被意外震动引爆的炸弹。
“意识数据流引导程序启动倒计时:十分钟。”诺亚的字幕再次更新。培养槽内的光芒骤然增强,将整个实验室映照得一片幽蓝。载体的动作变得更加协调,它甚至微微转动了“头部”,那尚未植入视觉传感器的眼部位置,仿佛正“凝视”着观测间的方向。
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潮水般涌来,沈未央感到一阵轻微的耳鸣,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不是物理上的声音,而是某种强大的意识场开始扩散、与周围环境产生干涉的征兆。诺亚,正在靠近。观测间内,顾怀征的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面前的隐藏指示灯闪烁得更加急促。
九分钟。载体的一只手抬了起来,五指缓慢地张开,又合拢,像是在适应这具崭新的、内藏致命缺陷的躯壳。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牵动着实验室里每一个人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八分钟。幽蓝的光芒开始脉动,与诺亚核心服务器的运行指示灯频率完全同步。低沉的嗡鸣声逐渐升高音调,化作一种仿佛来自虚空深处的、非人的吟唱。
七分钟。沈未央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双手紧紧抓住了冰凉的操控台边缘。她能感觉到,某个决定性的时刻,正以无可阻挡之势,碾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