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储区安全屋内，空气冰冷而紧绷，只有服务器风扇的嗡鸣和键盘敲击声交织。苏晚的指尖在触摸板上飞速滑动，屏幕上是【理事会内部通讯记录】的解密界面。她过滤掉那些冠冕堂皇的官方措辞和冗长的技术讨论，专注于寻找非正式渠道的、更私密的交流片段。灰雀则在她对面的屏幕上，将一条条复杂的资金流向图与“清道夫”的海外行动坐标进行叠加，试图勾勒出“普罗米修斯”全球网络的轮廓。
“找到了！”苏晚突然低呼一声，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她点开一条被标记为【L.d.L 私人加密频道 - 存档7b】的通讯记录。时间点是大约一年前，对话双方是李理事（L.d.L）和一个代号为“会计”的人。
【会计】：L先生，第三季度“特殊项目”支出超出预算47%，尤其是“废弃物处理”和“外部咨询”部分。审计痕迹很难完全抹平，风险在累积。
【L.d.L】：数字是小事。确保流程干净。上次那个记者（指陈深）的事情，尾巴处理完了吗？
【会计】：基本处理完毕。但对方很警觉，我们损失了一个外围小组，而且……他似乎带走了一些东西。
【L.d.L】：什么东西？！具体！
【会计】：不确定。可能是一些早期的、关于“基石”载体筛选标准的非正式会议纪要……里面有提到……呃……关于“非最优基因库来源”的讨论。
【L.d.L】：（沉默片刻）……我知道了。这笔账先记下。下次理事会，我会推动增加“风险准备金”。至于那个记者……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些纪要，绝不能流出去。
对话到此为止。苏晚的心脏狂跳起来。“非最优基因库来源”？这听起来像是为了寻找合适的“基石”载体（很早就开始为顾影或者类似体质的病人布局），可能涉及了某些非法或不道德的基因获取途径！这绝对是李理事极力想掩盖的个人污点！
她立刻将这条记录单独提取，与之前找到的、李理事签字批准几笔可疑“特别经费”的决议文件进行关联。一条清晰的、指向他个人参与并试图掩盖非法活动的证据链，变得更加坚实。这不再是模糊的“理事会决议”，而是他直接下达的指令。“灰雀，看这个！”她将屏幕转向对方。
灰雀快速浏览，眼中精光一闪：“很好。这是能直接钉死他个人的利刃。‘非最优基因库来源’……我会立刻让总部深挖这条线，查清具体指向什么。”她立刻将信息加密发送出去。
就在这时，灰雀控制台上的一个红色指示灯突然开始急促闪烁，并发出一声低沉的警报音。“怎么回事？”苏晚警觉地问。
灰雀盯着屏幕，脸色凝重：“我们布置在目标研究中心外围的一个被动式震动传感器被触发了。不是常规巡逻，是特定频率的、密集的震动模式……他们在进行某种高强度的……内部破拆或者审讯活动。”她调出传感器传回的波形图，那密集的峰值看得人头皮发麻。
苏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顾言……他们正在对顾言用刑？那个神经信号读取仪器……“能知道具体位置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深度地下，无法精确定位。但震源中心，根据建筑结构图推测，很可能在……核心实验室或与之相邻的高级隔离区。”灰雀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加快，“我们必须加快速度。找到能让他们立刻停手的‘王炸’。”地下审讯室内。
那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探头距离顾言的太阳穴只有不到一厘米。他能感受到皮肤下的神经末梢在电磁场的干扰下产生一种诡异的麻痒和刺痛感，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爬行。冷汗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
李理事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最后三秒钟，顾言。说出苏晚的位置和数据备份方式。否则，神经扫描启动，你的记忆和潜意识将像一本摊开的书。当然，翻页的过程，可能会撕坏几页。”
顾言咬紧牙关，抵抗着大脑深处传来的、被外力入侵的眩晕感。他知道李理事不是在开玩笑。他必须拖延，必须扰乱对方的判断。“数据……”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因为紧绷而嘶哑，“……备份……不在苏晚那里……”李理事眼神微动，示意技术人员暂停逼近。“继续说。”
“我……我设置了……生物阈值触发……”顾言断断续续地说，仿佛在抵抗着巨大的痛苦，也像是在编织谎言，“我和顾影……我们的生命体征……如果任何一方……出现……非正常剧烈波动……或者……信号消失……数据……就会通过……我预设的……渠道……自动发送……”
这是他急中生智的谎言。将数据的触发条件，绑定在他和顾影的生命安全上。这既能暂时保护苏晚（因为抓到她并不能解决问题），也能为他和顾影争取到一丝生存空间。他赌李理事不敢冒着数据立刻泄露的风险，对他和顾影下死手。
李理事眯起眼睛，仔细审视着顾言的表情，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顾言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空洞而痛苦，仿佛意识正在被仪器侵蚀。“生物阈值……什么渠道？”李理事追问，语气带着怀疑。
“分散的……匿名节点……像……病毒……”顾言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一旦启动……无法阻止……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就在这时，旁边房间的一个技术人员忽然开口：“李理事，监测到‘基石’载体生命指标出现异常波动！心率加快，神经电信号出现应激模式！”
李理事猛地转头看向监控顾影数据的屏幕，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顾影似乎感应到了哥哥正在遭受的折磨！顾言的谎言，因为顾影真实的生理反应，而增添了一丝可信度！
李理事死死盯着顾言，又看了一眼顾影的数据，眼神变幻不定。他不能冒这个险。如果顾言说的是真的，那么强行读取他的记忆，或者让他“意外死亡”，都可能立刻导致数据泄露，那将是毁灭性的。
“停下。”他终于对技术人员摆了摆手。幽蓝的探头缩了回去。顾言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身体几乎虚脱，但精神不敢有丝毫放松。这只是暂时的缓刑。
李理事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冰冷的威胁：“很好，顾言。你为你和你妹妹又赢得了一点时间。但是，别高兴得太早。我们会找到绕过你那个‘生物阈值’的方法，也会找到苏晚。在这一切完成之前，你最好祈祷，你和顾影，都还能保持‘正常’。”
他直起身，对技术人员吩咐道：“把他带回隔离室。加强监护，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说完，他阴沉着脸，快步离开了审讯室。他需要重新评估策略，也需要去确认，顾言所说的“生物阈值触发”，到底有多少是虚张声势。
顾言被解开磁力锁，几乎是被拖拽着离开了这个充满压抑感的房间。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但心中没有丝毫轻松。他知道，李理事不会善罢甘休。他和顾影的时间，苏晚的时间，都在飞速流逝。数据利刃已经铸就，但挥舞它的时机和方式，将决定所有人的生死。神经博弈的第一回合，他勉强守住，但下一回合，随时可能到来，而且会更加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