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再次掠过苏青禾,带着一种学术性的欣赏,但何雨柱却敏锐地捕捉到那欣赏底下,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未能得逞的微澜。
“感谢陈教授理解,学术交流的机会,我们研究所后续会统一安排。”
苏青禾微微颔首,语气礼貌而疏离,顺势接住了何雨柱递过来的台阶。
戴维·陈不再多言,笑着点点头,转身汇入了考察团的人流,只是那背影,在何雨柱看来,比方才更多了几分难以捉摸。
“走吧。”何雨柱低声对苏青禾道,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资料袋。
夫妻二人并肩走出研究所大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这个戴维·陈,比想象的还要急切。”
苏青禾轻声说,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
应对这种带着面具的交际,耗费的心神远比进行一场复杂的手术更多。
“唐秘书的提醒没错,他目的不纯。”
何雨柱目光锐利,“以后凡是他的单独邀约,一律找理由推掉。公开场合交流,也需格外谨慎。”
“我明白。”
苏青禾点头,随即又有些担忧,“会不会影响不好?毕竟是以学术名义……”
“学术交流是平等的,不是单方面的索取和试探。”
何雨柱语气坚定,“保护好自己的研究成果,才是对国家和单位负责。你放心,真有闲言碎语,我来处理。”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苏青禾侧头看着丈夫坚毅的侧脸,心中那点不安渐渐消散。
无论外面风浪如何,这个男人总是她最坚实的依靠。
两人没有真的去什么接风宴,那只是何雨柱急智下的托词。
他们在附近一家干净的小店简单吃了点东西,何雨柱便送苏青禾回研究所,自己则骑车返回轧钢厂。
回到后勤处办公室,已是下午上班时间。
桌上的文件堆得更高了。
何雨柱深吸一口气,将戴维·陈带来的那点阴霾暂时压下,开始处理积压的事务。
恢复高考的兴奋余波仍在厂里荡漾,但具体的工作却不会因此停摆。
李怀德提出的“青年干部培训班”计划,厂办已经下了初步通知,要求各车间、部门推荐人选。
后勤处作为厂内职能复杂、与各方联系紧密的部门,名额不少,盯着的人也多。
何雨柱看着各科室报上来的推荐名单,里面不乏一些关系户和混资历的。
他拿起红笔,开始逐一审核。
他清楚李怀德的意图,既要培养真正能用的人,也要借此平衡厂内各方势力,巩固自身权力。
何雨柱自己,也需要借此机会,在后勤系统内,埋下一些真正听指挥、能干事的种子。
他圈定了几个名字。
一个是仓库管理科的小陈,就是之前给他报过信、机灵又懂得感恩的年轻人,基础不错,也有上进心;
另一个是采购科的副科长,业务能力扎实,但之前因为不懂逢迎,被王有福压了多年,是个能做实事的人;
还有两个是刚从基层调上来的年轻干事,学历不高,但肯吃苦,脑子活,他打算给个机会看看成色。
至于那些背景深厚但能力平平的,他斟酌再三,也留了一两个不太离谱的,算是给李怀德和其他领导面子,但核心位置,必须是他认为可靠的人。
批注完名单,他让干事送去厂办。
这只是初步筛选,后续还有考核,但他的倾向性,已经明确表达。
刚处理完培训班的事,生产科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急切:“何科长,三车间那台老式辊压机又趴窝了!张工被请去看了,说是核心部件磨损严重,需要更换,但库房里备件型号对不上,采购科那边说这型号早停产了,一时半会儿搞不到!这批急件明天就要交货,杨厂长都亲自过问了!”
何雨柱眉头拧紧。
这种设备老旧、备件短缺的问题,在如今的轧钢厂屡见不鲜。
计划经济时代,一切按部就班,这类问题还不算突出,如今生产任务逐渐加重,各种历史欠账就暴露了出来。
“别急,我马上过去。”他放下电话,直接去了仓库。
库房里,老保管员正对着空荡荡的货架发愁。
张建军蹲在那台拆卸开一部分的辊压机旁,满手油污,眉头紧锁。
“情况怎么样?”何雨柱问道。
张建军站起身,擦了把汗:“主轴承磨损超限,必须换。但这是苏联老型号,国内早就不生产了。强行运行,随时可能断裂,损坏更大。”
“能不能想办法修复?或者找替代品?”何雨柱看着那粗大的轴承。
“修复难度太大,材料不行。替代品……”
张建军沉吟片刻,“理论上,如果能找到尺寸相近的国产轴承,进行一些改造,或许能顶一阵子,但需要精度很高的车床加工,而且不敢保证能用多久。”
“需要什么型号的国产轴承?精度要求多高?”何雨柱追问。
张建军报了个型号和精度等级。
何雨柱立刻转向老保管员:“老周,查一下我们库房和兄弟单位的库存调剂目录,看有没有这个型号,或者精度低一档的也行。”
老周赶紧去翻厚厚的目录本。
何雨柱又对张建军说:“加工的问题,我来想办法。你先把改造方案细化,需要什么工具、材料,列出清单。”
很快,老周汇报:“何科长,目录上没有完全匹配的,第三机床厂的库房有一批精度低一档的,但他们肯不肯给,或者用什么代价换,不好说。”
“第三机床厂……”何雨柱脑中飞快运转。
第三机床厂后勤科的科长,跟他有点交情,上次他们厂领导来轧钢厂开会,何雨柱用小灶招待得很满意。
“我亲自打电话。”
何雨柱回到办公室,抄起电话,直接拨通了第三机床厂后勤科。
他没有直接要东西,而是先寒暄了几句,问了问对方厂里的情况,然后才貌似不经意地提起,轧钢厂这边有一批多出来的、对方厂里可能急需的某种劳保物资,可以用来“互通有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