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委员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旁,不停地挥舞手臂说着什么,但显然于事无补。
“……必须尽快修好!这是政治任务!完不成生产指标,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孙委员的声音尖锐,却透着一股色厉内荏。
他不懂技术,只能空喊口号施压。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技师从设备底下钻出来,抹了把脸上的油污,摇头叹道:
“孙委员,不是我们不尽力。是主传动系统的问题,很可能涉及核心齿轮箱和精密导轨……这玩意儿是苏联老毛子的东西,图纸都不全,厂里以前除了张……”
他说到这里,猛地顿住,意识到失言,赶紧改口,“……除了那几个老家伙,没人能彻底吃透。现在这情况,怕是……”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所有人都明白了。
易中海之流靠边站了,而真正有能力解决这种复杂问题的技术尖子——比如张建军,此刻正背着“白专分子”的罪名,不知所踪。
“张建军……”
人群中有人低声嘀咕了一句,声音虽小,在此刻寂静的车间里却格外清晰。
孙委员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张建军是他亲自带队批斗、定性的人,现在要去“请”一个被他打倒在地的“阶级敌人”来救火,这无异于当众打他的脸,严重挑战他的权威。
但他更清楚,如果这台设备修不好,停产的责任最终会落到负责生产的他头上,那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利益权衡与面子尊严在他脸上交织出扭曲的表情。
何雨柱冷眼旁观,心中念头飞转。
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既能解决厂里燃眉之急,又能为张建军争取一线生机,甚至可能改善其处境的天赐良机!
但操作必须极其谨慎,绝不能显得过于主动,更不能让孙委员觉得是自己在主导或利用此事。
他悄悄退到人群外围,目光扫视,看到了同样闻讯赶来、站在角落眉头紧锁的李怀德。
李怀德主管生产后勤,设备停摆,他的压力同样巨大。
何雨柱不动声色地挪到李怀德身侧,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李厂长,情况看来很棘手。c-618一停,这个月的生产报表恐怕……”
李怀德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废话!孙大炮除了会喊口号,屁用没有!这帮技术员也是饭桶!”
“设备是苏联遗留的,结构复杂,”
何雨柱语气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厂里以前能完全驾驭的人确实不多。张建军……他以前好像专门研究过这套系统,还提过改造方案,可惜……”
他适可而止,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停顿。
李怀德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刻捕捉到了何雨柱话中的关键。
他眯起眼睛,看向场地中央焦头烂额的孙委员,又看了看那台瘫痪的巨兽,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让张建军出来解决问题,好处显而易见:设备能修好,生产能恢复,他李怀德的职责便无虞。
而且,此举还能顺势打压一下孙委员的气焰——你批斗的人,最后还要靠他来擦屁股。
至于张建军的问题,完全可以定义为“戴罪立功”,灵活处理。
风险在于,启用“牛鬼蛇神”可能会被抓住把柄。
但在此刻巨大的生产压力下,这个风险值得一冒,毕竟,“促生产”是当前最大的政治之一。
想到这里,李怀德深吸一口气,脸上换上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大步走到孙委员身边,声音不大,却带着副厂长的威严:
“老孙,光着急没用。这台设备关系到全厂的生产任务,必须尽快解决。我听说,张建军同志以前对这套系统很有研究?”
他刻意用了“同志”二字,让孙委员和周围的人都是一愣。
孙委员脸色涨红:“李副厂长!张建军是被批斗的‘白专分子’,他的问题还没有结论!怎么能让他……”
“问题是问题,能力是能力嘛!”
李怀德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现在是特殊时期,一切要以恢复生产为重!难道就因为一些历史问题,就眼睁睁看着国家财产受损,生产任务完不成?我看,可以让他出来,戴罪立功!在严格的监督下,解决问题!如果他能修好,也说明我们厂委批判从严、处理灵活,给了他重新为人民服务的机会嘛!”
一番话冠冕堂皇,既扣住了“生产”这个大帽子,又给了孙委员台阶下。
孙委员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找不到更硬气的理由。
他也知道,再拖下去,自己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他狠狠地瞪了李怀德一眼,又瞥向一旁沉默的何雨柱,眼神阴鸷,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那就按李副厂长的意见办!但是,必须严加看管!出了问题,谁提议谁负责!”
“这是自然。”李
怀德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转向何雨柱,命令道:“何雨柱同志,你立刻带人,去……去把张建军请来!记住,注意方式方法,也要确保安全!”
“请”字用得微妙。何雨柱心领神会,立刻应道:“是,李厂长,我明白!”
他特意忽略了孙委员,只向李怀德汇报。
他没有任何迟疑,点了后勤处两个信得过的、嘴也严的年轻科员,骑上自行车,直奔城郊那个藏匿张建军的废弃农具房。
一路上,何雨柱心潮起伏。
他既希望张建军能抓住这个机会,一举扭转命运,又担心这过程中出现任何纰漏,反而将张建军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赶到农具房,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只见张建军正就着窗户透进的天光,在一块木板上演算着什么公式,神情专注。
看到何雨柱带着人突然出现,他先是一惊,随即露出警惕的神色。
“建军,长话短说,”
何雨柱语气急促而郑重,“厂里c-618龙门刨床趴窝了,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李怀德副厂长顶住压力,点名让你去‘戴罪立功’。这是你唯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