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低声：“你为何不来找我？”
“找你？”
风余轻笑，却全无温度。
“你被拥立为教主，三位长老的权力却比你还大。我若现身——只会落入他们祭刀台。”
莲儿脸色骤寒：“你怀疑长老？”
“不是怀疑。”风余偏头看他，“是已确认。”
空气在这一瞬间像被什么压住。
我咽了咽口水，还是问了：“所以，引我们入阵的，就是你？你想让我们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
风余脸色一冷，像被踩了逆鳞，眼神锋得能刮下一层皮。
“少把什么都往我头上扣。”
他哼了一声，语气却没真正否定。
他沉默片刻，还是开口了：“我从阵里出来后，那东西确实没了。山上清清静静，跟被人抹掉一样。可过不久，朝廷派人上来搜山，不知动了哪里，那阵法竟又冒出来。”
他说这句时，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更想知道——朝廷究竟想从我血莲教得到什么。”
这句“我血莲教”咬得极重，但语气冷得像不愿承认自己还在乎。
他又道：“于是我装糊涂混进那些被抓来试阵的百姓里。恰好遇到你们这一行人闹吵吵地想着法子进阵，我看不过眼……便顺道带你们从温泉口进去。”
我一挑眉：“顺道？”
风余斜我一眼：“不然呢？我难不成闲到专门等你们？”
他继续说：“原本我只打算看看那阵法如今变成什么模样，结果谁知……阴差阳错，我也跟着你们进去了。”
他说到这里声音轻了半分，却是冷意更盛。
“一进去，就是那段岁月的情景。那些事，我比你们谁都不想再见一遍。”
他说着，眼尾扫过莲儿，带着压着火的怨气，又迅速移开像被烫着。
“我既已入阵，那里面的东西总得对一对。你们在其中做了什么，我自是要看。”
“顺便看看——”他冷笑一声，“教主大人又是如何对待往日旧事。”
语气锋利，带着憋了多年的不甘与怨。
莲儿先是怔了怔。
那声“教主大人”仿佛刺在了他身上似的，他明明站得笔直，却像被无形之力拍了一掌，眼底的光轻轻动了一下——不是怒，也不是惊，倒更像一种难言之痛。
他张口似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收住，只抬眼望着风余，视线静得让人不敢久看。
我在旁边看得心里直发涩——
莲儿这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可今日，他是想说话的。
但风余那句冰冷的回击，让他把所有情绪狠狠按回去了。
木苍离忽然上前一步。
我还以为他是来圆场，没想到他整个人的气息和方才判若两人。
“朝廷之事，”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暗潮，“你既已不是血莲教的人，朝廷之事，与你何干？”
风余眼皮一抬，冷眼看他：“与你又有何干？”
我心里一跳：
坏了，这俩人气场不对。
木苍离唇角一勾，笑意却冷：“我不过随行之人，不似某位——先前躲得干干净净，如今倒站出来摆一副为我们担忧的模样，倒真像是守了血莲教多年似的。”风余抬手：“你是在试我？”
木苍离毫不退让：“你才是在试我们。”
两人的气息猛地绷紧。
下一瞬——
铮！
刀光破风而出！
木苍离率先出手，风余却像早料到一般，肩头一斜，人影已掠到侧方，两人瞬间撞进林间影影绰绰的枝叶里。
莲儿大喝：“住手！”
可两人越打越快——
木苍离的刀又狠又准，出手的角度极刁钻；
风余则身法诡异，像扶柳一般滑开又逼近，每一次反击都直点要害。
火星般的劲气在林中炸开。
我见势不妙，低声问莲儿：“他们这是为何？”
莲儿终是眉心一拧，袖风一卷，竟硬生生插入两人之间。
“够了。”
他声音并不高，却像落在冷水上的铁石，“现在不是吵这个的时候。”
木苍离冷眉挑着，似欲再说什么，却被莲儿横眼一扫——那眼里不是责备，是一种不容置喙的威压。
而风余本来还想冷笑两声，结果与莲儿对视之际，那点锋锐也像被风吹灭，只剩一声不甚情愿的短促鼻息。
莲儿抬眼看向风余，语气却转冷静：“花相，你可知我们此番上北岭，是为何事？”
风余眉梢动了动，像是被突然点名，不自在地别开视线：“应……应是来找草药罢？上这北岭的，十之八九为了此事。”
我一听这话，立马上前，怕延误正事：“没错！你可知道莲儿虽看着白白净净、活蹦乱跳，实则——”
我指向莲儿：“——中了剧毒！再不找到幽藤三花，三日内要见阎王！你看看，他现在脸色都发白了！”
莲儿：“……”
我又指着自己：“还有我！我也得找日日青！要不然我也要完蛋了！你们再吵下去，两条命都要没了！”
木苍离微微一顿，似乎被我这一通叫嚷分散了注意力，目光下意识扫了一眼莲儿，他虽面色清冷，但唇畔确实泛着一点不正常的淡色。
风余更是怔住：“……中毒？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莲儿轻咳两声，并未否认：“说来话长。”
他向风余介绍，“这位是木苍离，我没记错的话，他也是上山找草药的。”
木苍离懒懒一抱拳：“远道同行，彼此彼此。”
但那眼神看向风余时依旧带刺。
莲儿仿佛无视二人的暗流，继续道：
“如今八王爷与皇室一口咬定血莲教与他们的宗室机密、前朝秘辛有关。我先前已派华商安排教中之人，把他们要的所谓‘密物’送进宫……只是——”
他顿了顿，眉目寒凉：
“我不明白为何八王爷又带人出现在此处。花相，你可有什么想法？”
这话一落，我身旁的木苍离肩膀似乎轻轻顿了一下。
风余——花相——沉默了一瞬。
最终，他摇头：“我只知他们上山极早，一直在寻找些什么东西。”
他话音低沉，“只是恰好又触了先前擒我的阵法……那阵法本已荒废，却不知为何近日复醒。他们便从山下抓百姓试阵，好弄清机关。”
我听了心里直冒火：“八王爷还真会干大事啊！”
风余叹道：“如今阵法已破，他们恐怕亦已有所获。若他们还在找别的东西——我们必须留心。”
我却忍不住插嘴：“等等！能不能先别管朝廷那群成天打算盘的人了？我们先找解药好不好？幽藤三花和日日青——那可是性命关天的事！”
莲儿却摇头，声音里多了几分冷肃：“此事……大概率与血莲教有关。我不能坐视不管。”
我瞪大眼。
莲儿看向我，眼底却没有退缩，只有沉稳、坚定：“若他们真在按照传言行事……那必牵动整个血莲教。此事若处理不慎，教中诸坛、山下百姓，皆要受牵连。”
“可你——都中毒了！”我急了，“你这叫主次不分，你这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莲儿笑了笑，那笑意委实温和，却让人气得想掀桌：“你放心，毒暂且压得住。”
木苍离却忽然开口，声音凉凉：“教主说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