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头划破教室沉闷的空气，带着数学老师老唐那点恨铁不成钢的怒气，精准地射向靠窗位置那个魂游天外的脑袋。
路明非下意识地抬手，食指与中指看似随意地一夹，那截白色抛物线便戛然而止，稳稳地停在他指间。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一丝烟火气，仿佛那粉笔本该落在那里。
教室里静了一瞬。
连老唐都愣了一下，他扔粉笔十几年，准头是有的，但能被学生这么轻松写意地接住，还是头一遭。他张了张嘴，想骂句什么，最终只是没好气地挥挥手：“路明非！上课发什么呆！给我认真听讲！”
“哦。”路明非应了一声，把粉笔轻轻放在桌角，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窗外是卡塞尔学院初夏的天空，蓝得澄澈，几缕云丝慢悠悠地飘着，远处英灵殿的青铜屋顶在阳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别无二致，甚至比他离开前修复得更加完美，仿佛那场波及全球、险些将文明拖入深渊的星际战争只是一场集体的噩梦。
但他知道不是。
指间似乎还残留着捏碎“清道夫”能量核心的触感，耳边偶尔还会幻听到真空里能量束掠过的尖啸。体内，那融合了本源龙力与“摇篮”权柄的力量如同退潮后的海，看似平静，深处却蕴藏着足以撼动星辰的潜流。它们蛰伏着，只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泄露出一丝半缕。
比如刚才接住粉笔。
那不是计算，是本能。是无数次在枪林弹雨、规则湮灭中锤炼出的，对物体运动轨迹近乎绝对的预判和控制。
他轻轻吸了口气，空气里是粉笔灰、旧书本，还有……一丝极淡的、属于混血种血液的甜腥气。不是威胁，只是某个路过走廊的高年级学生不小心划伤了手指。他的感知，也变得过于敏锐了。
“喂，衰仔，可以啊！”坐在旁边的芬格尔用手肘捅了捅他，挤眉弄眼，“闭关修炼了？连老唐的‘夺命追魂笔’都能空手入白刃了？”
路明非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他难道能告诉芬格尔，自己刚才在发呆，其实是在脑海里模拟如何用最小的灵压（他从星灵那里学来的关于能量控制的概念）扭曲粉笔的路径，让它绕个弯飞回老唐的秃头上？
那估计就不是站着听课能解决的了。
下课铃响，人群涌出教室。
“走吧，食堂，饿死了！”芬格尔勾着路明非的脖子就要往外拖。
就在这时，走廊另一头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是学生会的人在清场，恺撒·加图索被一群干部簇拥着，正朝这边走来。他依旧是那副耀眼的模样，金发一丝不苟，湛蓝的眼眸扫过人群，带着天生的优越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他的目光在路明非身上停留了半秒。
路明非能感觉到，那不是以前那种带着些许轻视或不耐烦的扫视，而是一种极其隐晦的、带着衡量意味的探查。恺撒在观察他。
路明非平静地回望过去，甚至还微微点了点头。
恺撒明显顿了一下，随即也颔首回应，然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啧，学生会这帮人，排场越来越大了。”芬格尔撇撇嘴，随即又好奇地凑近路明非，“不过我说，你有没有觉得……恺撒看你眼神不太一样了？”
“有吗？”路明非装傻。
“绝对有！”芬格尔信誓旦旦，“以前他看你就像看路边的石子，现在嘛……像看一颗……嗯，包着石皮的钻石？反正怪怪的。”
路明非心里门儿清。他虽然尽力收敛，但某些本质的东西已经改变。气质、眼神、甚至无意间流露出的姿态，都无法完全变回以前那个人畜无害的衰小孩了。楚子航那种冰山系或许不明显，但像恺撒和诺诺这种感知敏锐的人，不可能察觉不到。
果然，在去食堂的路上，他们“偶遇”了诺诺。
她靠在一根罗马柱上，红发如火，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看着路明非，眼神玩味。
“可以啊，路专员，”她歪着头，语调慵懒，“听说你上次实践课，徒手拆了一台训练用机器人？还是最高难度的那种？”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下。那是一次意外，他只是想测试一下身体强度，没想到稍微用了点力，那造价不菲的机器人就散架了。
“运气好，它……它可能本来就快坏了。”他试图蒙混过关。
诺诺走近几步，几乎贴到他面前，仔细打量着他的脸，呼吸带着糖果的甜香：“是吗？可我听说，你拆它的手法……很特别。不像我们教的任何一种格斗技，倒像是……”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像是在拆解某种精密的外星机械？”
路明非瞳孔微缩。
诺诺后退一步，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紧张，开个玩笑。不过……”她转身离开，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变化太大，小心被盯上哦，‘S’级。”
看着诺诺远去的背影，芬格尔咂咂嘴：“得，连诺诺都看出来了。我说师弟，你这次‘养伤’回来，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我很不对劲’的气息啊。”
路明非叹了口气。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个普通学生，消化掉那些过于庞大的记忆和力量，顺便……等某个同样从星海归来的杀胚师兄，看看他是不是也遇到了同样的困扰。
然而，卡塞尔学院从来就不是一个能让人安稳度日的地方。
下午，体育课，自由搏击训练。
对手是一个体型壮硕的“A”级学长，显然想在实战中对“S”级找回点场子，出手狠辣，攻势凌厉。
路明非只是简单地格挡，闪避，动作看起来甚至有些笨拙，但每一次都恰到好处地避开了要害，让对方的重拳如同打在棉花上。
在一次看似凶险的近身纠缠中，对方的膝盖狠狠撞向他的小腹。路明非眼神一凝，身体以毫厘之差微微一侧，右手手肘看似无意地、极其轻微地在对方大腿的某个神经簇上点了一下。
壮硕学长闷哼一声，整条右腿瞬间一麻，失去平衡，踉跄着摔倒在地。
裁判吹哨，路明非获胜。
他伸手去拉对方，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歉意：“学长，不好意思，没站稳。”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一下，他用上了从星灵医疗官瑟拉那里学来的、关于生物能量节点的最粗浅知识。足以暂时麻痹，却不会造成任何实质性损伤。
楚子航抱着村雨（现在是木刀），一直站在场边安静地看着。当路明非用出那一记看似巧合的“点穴”时，他黄金瞳中的光芒，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路明非走下场地，接过芬格尔递来的水瓶。
“可以啊师弟！深藏不露！”芬格尔大呼小叫。
路明非笑了笑，没说话。他抬眼，正好对上远处楚子航投来的目光。
两人视线交汇，都没有说话。
楚子航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他微微抬了抬下巴，似乎是在询问。
路明非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是的，他回来了。而且，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平静的校园生活之下，力量的残火仍在默默燃烧，等待着下一次，照亮黑暗的时刻。
路明非回归日常，力量与心境的变化引发旁人关注，看似平静的校园生活下，新的波澜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