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铮贴着墙根往前挪，脚步压得极轻。陈砚舟在他身后半步，手指已经摸到了灶台边的便携炉具。二楼窗边的老K还在打电话，声音断断续续飘过来：“……信号断了……他们来了……”
楼下那道脚步声消失了。
许铮回头看了一眼陈砚舟，对方微微点头。两人同时起身，快步冲向老K。
老K反应不慢，转身就想跑，但许铮一个箭步上前，机械手直接扣住他手腕，反拧到背后。那人“哎哟”一声，手机摔在地上。
陈砚舟弯腰捡起手机，顺手把耳机也收进兜里。许铮从背包里掏出扎带，三两下把老K双手捆住，按在墙上。
“别动。”许铮声音冷得像铁，“再动一下，我让你下半辈子都躺着。”
老K喘着气，额头冒汗，“你们不能抓我……我是线人！”
“线人？”许铮冷笑，“那你背包里藏什么？”
他一把扯开老K的背包，翻了几下，突然动作停住。
夹层里有张照片。
照片上赵德利穿着西装，坐在包间主位，旁边是个穿黑衣服的男人，两人举杯笑着。背面写着一行字：“dL项目终局协议”。
许铮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猛地抽出匕首，刀尖顶在老K喉咙上。
“你跟赵德利勾结，害我们店被炸，同事差点死！”他声音发抖，“你还想装无辜？今天我就砍了你，给所有被你们害过的人出口气！”
老K脸色煞白，嘴唇哆嗦，“我不是主谋……我只是执行……”
“执行也是帮凶！”许铮手臂肌肉绷紧，刀锋往前送了一寸，皮肤上立刻出现一道红痕。
陈砚舟一步跨上来，空手抓住刀刃边缘。
血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滴在水泥地上。
“你杀了他。”陈砚舟看着许铮，“明天你就得坐牢。我们拼了命守住的东西，全没了。”
许铮瞪着他，“他该死！”
“我知道他该死。”陈砚舟没松手，“可我们不是判官。杀了他，我们就和王虎、赵德利一样了——靠暴力说话，靠恐惧统治。”
许铮咬牙，“那你说怎么办？让他继续害人？”
“交给法律。”陈砚舟声音很稳，“他犯了罪，自然有人收拾他。我们动手，就是越界。”
许铮的手在抖。
他想起自己当兵时的誓词：守护秩序，不滥杀无辜。可现在，眼前这个人差点炸死陈砚舟，差点毁掉餐馆，差点让所有人白忙一场。
他不想讲理。
他只想砍下去。
陈砚舟还是没松手，血越流越多，“你要真觉得对，就放下刀。如果你只是想泄愤，那你现在动手，和那些黑帮没区别。”
许铮闭上眼。
脑子里闪过那一碗汤圆。那天他误伤老人，心灰意冷，是陈砚舟端来汤圆，说“和解不是认输，是选择不变成恶人”。
他又想起医院里揉面的日子。护士小林说：“手废了没关系，心还在就行。”
刀尖慢慢离开了老K的脖子。
许铮把匕首收回鞘里，抬手抹了把脸。
“我……我不想变成他们。”
陈砚舟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布条，缠住伤口。
“你本来就不是。”
远处传来警笛声。
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楚。
沈君瑶带着两名特勤队员冲进厂房，皮靴踩在碎玻璃上发出脆响。她走到老K面前，出示拘捕令，一句话没多问，直接反手铐上。
“涉嫌危害公共安全、参与有组织犯罪，你有权保持沉默。”她说完，朝手下示意，“带走。”
老K被押走前回头看了许铮一眼，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沈君瑶走到陈砚舟面前，看了看他包扎的手，“又受伤了？”
“小口子。”陈砚舟笑了笑，“比上次切萝卜轻多了。”
沈君瑶点点头，“证据我都收了。照片、通讯记录、U盘数据，足够立案。”
“辛苦你了。”陈砚舟说。
“应该的。”她顿了顿，“你们做得对。没动手，是最好的结果。”
说完，她转身带队离开。
厂房重新安静下来。
风吹动破窗上的塑料布，哗啦作响。
陈砚舟蹲下打开随身包，拿出折叠灶台、小锅、燃气罐，点火。又取出一包挂面、葱花、酱油、香油。
许铮站在旁边，看着他忙活。
“你还做饭？”
“饿了。”陈砚舟往锅里倒水，“而且有些话，吃饭的时候最好说。”
水开了，下面。
面条散开，一根根浮起来。他加了点盐，捞面进碗，浇一勺热汤，撒葱花。
递到许铮手里。
“原则阳春面。”他说，“清汤白面，心里才亮。”
许铮接过碗，热气扑在脸上。
他低头吃了一口。
面很劲道，汤很干净。没有肉，没有料，只有咸淡适中的味道。
但他忽然觉得鼻子发酸。
“我一直以为保护别人，就是要打得赢。”许铮低声说，“当兵时是这样，做保镖也是这样。可现在我发现，光有力气不行。我差点杀了人，就因为一时冲动。”
陈砚舟自己也盛了一碗，靠着废铁桶坐下，“力气是用来守的，不是用来毁的。你要是真砍了他，以后每晚都会梦见那刀扎进他喉咙的样子。那种梦，比失眠还折磨人。”
许铮低头看着碗里的面，“我不想那样。”
“那就别走那条路。”陈砚舟喝了一口汤，“我们做饭的，讲究火候。火太大，菜糊了；火太小，生的。做人也一样。怒气要发，但不能烧过头。”
许铮慢慢吃完最后一口面。
他把碗放在地上，抬头看向陈砚舟，“我懂了。保护，不是杀戮。是让人活着，好好地活着。”
陈砚舟笑了，“你能明白这个，比我教你一百道菜都有用。”
许铮站起来，伸出手，“帮我包扎下吧。你这手再不处理，明天做不了饭。”
陈砚舟把手递过去。
许铮从急救包里拿出消毒棉和绷带，动作很轻。
“下次别空手抓刀了。”他说，“你有系统，我不怕你吃亏。”
“系统不管这个。”陈砚舟说，“它只管做菜。做人，得靠自己选。”
许铮缠好绷带，拍了下他肩膀，“走吧。回去还得开门营业。”
两人并肩走出厂房。
阳光照在街道上，暖烘烘的。
许铮走着走着，突然说：“下个月初一，我想包两个汤圆。”
陈砚舟看他一眼，“为什么？”
“一个给我。”许铮说，“一个给我妈。”
陈砚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们拐过街角，离餐馆还有两百米。
许铮右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轻轻摩挲着匕首柄。
这次，他没有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