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好剑!”顾阳山指节轻弹剑脊,听着那微不可闻却余韵悠长的嗡鸣,眼中掠过一丝真正的赞赏,藏器山,果然名不虚传。
黑云剑重铸后,已然达到了上品法器的程度!
随即转向花和与莹儿,解释道:“花姐眼力不凡,莹儿感觉也准。此剑重铸,确非凡俗,其品阶......已然更上一层楼了。”
莹儿闻言,眼睛“唰”地亮了,兴奋地踮起脚尖来:“师兄!那岂不是说,咱们这黑云剑,在蓝星上也能称得上是‘神兵利器’了?”
此时花和已抱着李乘鹿走近,视线胶着在那光华尽敛、只余古朴深邃的黑云剑上。
脑海中蓦然浮现二十年前楚州汉阳郡博物馆内,隔着厚厚的玻璃,惊鸿一瞥的那柄古物——凛凛寒光,千年不散。
此刻怀里的李乘鹿却不安分了,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想去触碰那近在咫尺的危险之物!
“不可!”花和心头一凛,抱着孩子疾退一步,拉开了距离,同时口中兀自感叹:
“神兵?!依我看,即便是那春秋战国时流传下来的古之神兵,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春秋古神兵?”顾阳山闻言,剑眉微挑,侧目看向花和。
“正是,”花和定了定神,将扭来扭去的小鹿儿放下地,回忆道,“三十多年前,大夏楚州曾出土一柄旷世奇兵——越王鸠浅剑!”
“此剑锋芒毕露,寒气逼人,在楚州汉阳郡的博物馆里可是镇馆之宝,展示了足有十多年光景。”
“当年自打它问世,江湖上便掀起好大一阵邪风,引得无数宵小利欲熏心,四处掘坟盗墓,都想挖出第二柄‘神兵’来。”
“后来大夏迫于无奈,只得将这柄惹祸的古剑深藏内库,不再示人。”
“我与你曲大哥,也是在二十年前机缘巧合,才远远地瞧过那么一眼......当真绝世锋芒,令人心折,却也心寒。”
“哈~?”莹儿闻言,惋惜之情,溢于言表,小脸顿时垮了下来,懊恼地跺了跺脚!
旋即,顺手又将旁边懵懂的小鹿儿抱了起来,捏了捏他粉嫩的脸蛋,夸张地叹道!
“好可惜!我生得太晚,没福气见着啦!我们鹿儿也一样,错过了错过了!唉!”
顾阳山见状,手腕轻转,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只听“锵”的一声清响,黑云剑已稳稳归鞘。
“古之神兵缘悭一面,今之‘神兵’不就在眼前?”
顾阳山说着,拍了拍莹儿怀中的李乘鹿的小脑袋,唇角噙着一丝笑意:“看看,咱们鹿儿多有福气,这不就见识着了?”
“哈哈!对呀对呀!鹿儿快看,这可是咱们当世的神兵!”莹儿立刻转嗔为喜,抱着李乘鹿凑近剑鞘!
逗弄得小家伙伸出小手想去摸那古朴的剑柄,清脆的笑声在小院竹林中荡漾开来。
山上的笑语欢声,随风隐约飘散下来。
山下的光景,却是凄风寒雨,判若云泥。
一袭玄袍的王倾云,鬓发被山风吹得散乱,双目空洞,失魂落魄地踽踽独行于下山小径。
早先登山时那份睥睨自若、谈笑风生的气度,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悲凉,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从里到外浸透。
“......骗子......顾阳山你这个大骗子......”她口中无意识地反复呢喃着,声音嘶哑,“说什么山高水长......都是假的......”
此时行至半途,她鬼使神差般停住脚步,缓缓回首一眸,望向半山腰那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深处!
目光穿透层叠的翠色,依稀还能辨出那青砖小楼的轮廓!
山风似乎还捎来了几声模糊的、清脆的年轻女子的笑声,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王倾云猛地扭回头,泪水再次决堤,却带着一种近乎自残的快意冲刷着脸颊。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翻涌起,藏器山门前分别的那一幕——那时一袭玄袍的顾阳山,眉眼带笑,对着她说“山高水长,自有相逢之日......”
玄袍......青袍......?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混沌的识海中炸开!
王倾云瞬间僵立当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当年海外孤岛......那个时常裹着一身青衫、心硬如铁、只论利弊、从不把她当女人的顾阳山.......
在身受重伤被她救下,醒来后......好像彻底变了一个人!
青衫换作了玄袍,冷漠化作了......体贴?体贴?是了,那时他竟会为她着想,会考虑她也是个女子......
她当时还暗自嘲笑过他是不是伤坏了脑子,把性子都摔软了......
原来如此!
不是变了!是换了!是醒了!那青袍的顾阳山醒了!那玄袍的、会对她笑的顾阳山......消失了?是被覆盖了?还是从未存在过?
“呵呵......”一声凄厉又带着无尽嘲讽的冷笑从她唇间溢出,“顾阳山......不管你是青是玄......你终归......是个骗子!”
但紧接着,方才小院中那冷酷的一幕再次撕裂她的心——她与何玉莹共同握剑!他却推开了她!选择了他的师妹何玉莹!
想到此处,剜心刺骨的剧痛再次席卷全身!
王倾颜眼前一黑,脚下虚浮,一个趔趄,“嘭”地一声撞在路旁冰冷的青竹竿上!
五脏翻腾,再也压制不住,“哇”地一口殷红的淤血喷溅在翠绿的竹身上,触目惊心!
“主事!”
“王主事!”
身后紧追而来的张笼赵壶见此情景,肝胆欲裂,惊呼着就要上前搀扶。
“滚开!”王倾云猛地抬手一挥,阻止了两人靠近。
她剧烈地喘息着,嘴角还蜿蜒着一缕血丝,然而奇异的是,吐出这一口堵在心口许久的淤血后,身体深处那股沉重的窒闷感竟随之消散了大半。
她抬手,用沾染了血迹的衣袖,极其缓慢却又无比用力地抹去唇角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