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同地热蒸汽般在冰谷中短暂升腾，随即被现实的严寒所凝固。
卢卡对地热通道的探测结果令人沮丧。“信号干扰太强了，冰层和岩层严重衰减了扫描波。我只能探测到下方一百米左右存在明显的空腔结构，但更深处……是一片模糊。通道走向、稳定性、是否存在可通行路径，全是未知数。”
他调出一张杂乱的回波图，如同抽象派的画作，无法解读出任何可靠的地理信息。
“也就是说，下面可能是一条坦途，也可能走几步就是万丈深渊，或者直接被卡死在半路。”伊万总结得简单粗暴，但一针见血。
莱利检查着所剩无几的装备：“我们的攀爬工具和照明设备有限，一旦下去，如果路不通，可能连原路返回都做不到。”
风险与机遇并存，但天平明显倾向于风险一端。
吴枫没有立刻做出决定。他走到热泉边，蹲下身，掬起一捧温热的水，任由其从指缝滑落。水温偏高，带着浓烈的硫磺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微弱的能量感。这能量与零号身上的同源，却更加稀薄、更加分散，仿佛是从极深处渗透上来的余烬。
萨菲拉也走了过来，她闭目感应，许久才睁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奇异的光彩：“下面的能量流动……虽然混乱，但确实指向‘回声点’的方向。而且，我感觉到一种……‘呼唤’。”她看向零号，“不是针对我们，是针对他。下面的某种东西，在感应到谐振器和零号的存在后，似乎……活跃了一些。”
这无疑增加了选择冰下通道的筹码。如果地底存在与“摇篮”相关的设施或意识，它可能会为他们指引道路，或者至少，不会像海底那个“看守”一样充满敌意。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零号，忽然发出了比之前都要清晰的声音，不再是破碎的呓语，而是一个简短的词：
“下面……”
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齐刷刷投向担架上的少年。他依旧没有醒来，但嘴唇微动，重复了一遍：
“回家……下面……”
这两个词，如同最后的砝码，压在了吴枫的心头。
“准备绳索和照明。伊万，莱利，你们和我先下去探路。卢卡，萨菲，艾拉，你们留在上面保护零号，建立防御。如果我们两小时内没有返回，或者发出危险信号，你们立刻带着零号按原计划沿冰面行进，不要犹豫。”吴枫下达了指令，清晰而决绝。
“明白！”众人应道。
选择了一条看起来更危险的路径，但可能是唯一正确的路径。
利用热泉边缘一处较为狭窄、但岩壁相对坚固的裂缝，吴枫、伊万、莱利三人固定好绳索，佩戴好头灯和简易防毒面具（应对可能积聚的有毒气体），依次滑入黑暗之中。
下降的过程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头顶的光亮迅速缩小成一个遥远的洞口，周围只剩下头灯照射出的光柱，在湿滑、布满冷凝水的岩壁上晃动。温度逐渐升高，湿气浓重，空气中硫磺味混合着岩石和某种古老尘埃的气息。岩壁呈现出奇特的色彩，有些地方甚至镶嵌着发出微弱荧光的晶体。
下降了大约五十米后，他们抵达了一个较为宽敞的横向洞穴。洞穴地面不平，有地下溪流潺潺流过，水温温热。洞穴一端被坍塌的巨石堵死，另一端则延伸向深邃的黑暗。
“有风。”莱利敏锐地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空气流动，来自那个黑暗的洞口。
“走这边。”吴枫当先开路。
洞穴曲折向下，时而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时而豁然开朗出现巨大的地下空腔。他们看到了更多发光的苔藓和真菌，甚至在一些水潭边发现了盲虾和类似水蛾的小型生物。这是一个隐藏在冰盖之下的、脆弱而奇异的生态系统。
行进约一小时后，前方的通道变得更加规整，岩壁出现了明显的人工打磨痕迹，甚至能看到一些残破的、非金属也非石质的管道附着在壁上，早已失去功能。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伊万抚摸着那些光滑的切口，语气凝重。
吴枫蹲下身，检查着地面。在厚厚的灰尘中，他发现了一个模糊的足迹。不是人类的靴印，也不是已知的任何动物足迹，它有三趾，前端尖锐，深深地烙印在坚硬的岩石上，仿佛承载着难以想象的重量。
“看来，我们不是唯一的访客。”莱利端起枪，警惕地指向黑暗深处。
头灯的光柱扫过前方，照亮了洞穴的尽头——那是一扇巨大的、泛着暗哑金属光泽的圆形门户。门户紧闭，表面刻满了与谐振器上纹路相似的、复杂而古老的几何图案。门户中央，有一个明显的凹槽，形状大小……恰好与吴枫携带的谐振器吻合。
而在门户前方，散落着一些东西。是几具早已风干、冻僵的尸体。他们穿着几十年前款式的极地探险服，尸体姿态扭曲，似乎死前经历了极大的恐惧。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些人类尸体旁边，还有几具无法辨认的、覆盖着灰白色几丁质甲壳的怪异残骸，形态狰狞，绝非地球已知生物。
这里，显然曾是一处战场。
吴枫走到那扇巨大的门户前，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沉睡的磅礴力量。他取出怀中的谐振器。黑色的盒子一靠近门户，表面的银色纹路立刻如同被激活般明亮起来，与门户上的图案产生了共鸣般的微光。
“看来，钥匙我们有了。”吴枫看着手中的谐振器，又看了看地上那些年代久远的尸体和怪异残骸，眼神深邃。
“但问题是，门后面等着我们的，是什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