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谊晚会的喧嚣,在陆景渊那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后,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军令喝止,戛然而止。
“林悦儿同志,请你立刻停止对我未婚妻苏星澜的诽谤。她的才能和品行,由我陆景渊全权担保。”
“未婚妻”三个字,如同三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每个人的心头激起了滔天巨浪。整个会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先前还洋溢着音乐与谈笑的空间,此刻落针可闻。空气中弥漫着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山雨欲来的紧张。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如冰的男人身上。陆景渊站在那里,甚至没有刻意提高声调,但那冰冷的、一字一句清晰吐出的话语,却带着千钧之力,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上。他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气场,让靠近他的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林悦儿脸上的血色,在陆景渊开口的瞬间就已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她精心描画的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被雷霆击中的骇然、被当众羞辱的难堪,以及更深沉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嫉恨。她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引以为傲的从容和精心维持的风度,在此刻碎得干干净净,只余下狼狈。
闻讯挤到人群前方的陈大川,张大的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他听到了什么?未婚妻?!团长他……他竟然就这么当众宣布了!虽然他一直觉得团长对苏星澜那小丫头不一般,可这也太……太突然,太霸气了!陈大川心里嗷呜一嗓子:‘团长这招釜底抽薪,太牛了!’ 他看着陆景渊如山岳般不可动摇的背影,又偷偷瞄了一眼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林悦儿,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状的激动和解气。活该!让这女人整天搬弄是非!
陆景渊根本没有去看林悦儿那精彩纷呈的脸色,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沉稳而缓慢地扫过在场每一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那目光并不凶狠,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和不容置疑的威严。视线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纷纷或低头,或移开目光,心中凛然。那是一种长期处于指挥位置、执掌权柄自然形成的压迫感,无声,却重若千钧。
他不需要怒吼,不需要过多的言辞,仅仅是这冰冷的凝视,就足以让所有人心生寒意,清楚地意识到——他刚才的话,绝不仅仅是情绪化的宣告,而是经过权衡、不容更改的决定。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陆景渊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沉冷,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落在玉盘上,清晰而坚定:
“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关于星澜的不实言论。”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的重量充分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目光再次环视一周,带着明确的警告意味。然后,才掷地有声地落下最后的重槌,“否则,将以诽谤军属处理。”
“诽谤军属”!
这四个字像一颗冰冷的水,泼在了每一个穿着军装的人心里。在场的人都明白,这已不是姑娘家拌嘴置气,而是触犯了严肃的纪律红线,是足以记入档案、影响一辈子前程的严重问题!陆景渊直接将私人层面的纠纷,提升到了纪律和原则的高度。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得更加彻底。连原本有些蠢蠢欲动、想替林悦儿说句话或是打个圆场的人,也都彻底熄了心思,生怕引火烧身。一些原本对苏星澜心存好奇或私下略有微词的人,此刻也彻底噤声,重新掂量起那个看似柔弱少女的分量。几位之前还围着林悦儿说话的军属,悄悄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不动声色地与她拉开了一些距离,生怕被归为“散播不实言论”的一党。
陆景渊的态度已经明确得不能再明确——他用最直接、最强硬的方式,为那个名叫苏星澜的少女,划下了一道无人敢越雷池一步的保护线。他用自身的军衔、荣誉和前途,为她做了最坚实的担保,也将她彻底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林悦儿身体晃了晃,高跟鞋踉跄一下,几乎要站立不住,全靠旁边同样吓傻了的姐妹下意识地搀扶才没有软倒在地。脸颊火辣辣的,仿佛被当众扇了无数个耳光。在这一刻,她清晰地意识到,她不仅彻底失去了得到陆景渊的可能,更可能因为今晚这番彻底撕破脸的当众对峙,在这个她苦心经营、赖以维持骄傲的圈子里身败名裂,成为众人避之不及的笑柄。她看着陆景渊,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破碎的爱恋,还有一丝被彻底击败的灰败与恐惧。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在她最志在必得的战场上。
陆景渊说完,不再理会身后那片死寂和各异的目光,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公务。他面无表情地转身,迈着沉稳而坚定的步伐,径直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朝着会场外走去。他甚至没有再多看林悦儿一眼,那种彻头彻尾的无视,比任何斥责都更让林悦儿感到锥心刺骨的疼痛、羞辱和彻底的绝望。
陈大川见状,猛地回过神来,赶紧小跑着跟上,心里对团长的敬佩之情简直如滔滔江水。
夜色中,陆景渊坐进吉普车,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紧握方向盘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了他内心并非全然的平静。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冲动”或是“护短”。在他的人生信条里,保护该保护的人,清除内部滋生的不良风气,本就是指挥员不容推卸的责任。今晚,他不过是把战场从丛林、从训练场换到了礼堂。他用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为星澜建立起一道无形的、却坚固无比的防线,也借此向所有人宣告:他陆景渊的辖区里,容不下这种背后中伤、搬弄是非的歪风邪气。
他的星澜,那么纯净,像一张不染尘埃的白纸,又带着不可思议的才华与脆弱,需要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时刻守护。想到她可能因为这些污言秽语而蹙起眉头,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他胸中就翻涌起难以平息的怒火。今晚,只是一个开始,一个明确的警告。从今往后,苏星澜的名字,将和他陆景渊紧紧捆绑在一起,无人再敢轻易置喙,无人再能轻易伤害。
吉普车发动,引擎的低吼划破寂静的夜,驶离了身后那片依旧暗流汹涌、注定无人安眠的晚会现场,朝着那个有她在静静等待的、灯火温暖的小家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