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头王老栓的三角眼中闪着恶毒与掌控的快意,提着那盏不合时宜的马灯。
“还愣着?等着‘加餐’吗?!”
王老栓的唾沫溅在伊万的脸上。
伊万的脸抽了抽,看了一眼辛格的尸体,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铁锹,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声。
“乌拉!”
然后他不再看任何人,大步流星地走向那片染血的金黄麦浪。
夜鹰的眼睛扫过王老栓,最后落在楚砚身上,几不可察地颔首,随即利落转身,背着医药箱,朝着东头猪栏方向快步离去。
“让先生,请吧?”
王老栓转向让·雷诺,脸上挤出皮笑肉不笑的假笑,侧身让开了路,指着远处那栋白墙红顶烟囱高耸的农场主宅。
让·雷诺优雅地整理了一下帽檐,脸上看不出情绪,只微微颔首。
“荣幸之至。”
说着他迈开长腿,步伐从容,仿佛真是去赴一场下午茶。
让·雷诺走后王老栓阴冷的目光又落在了楚砚身上。
“楚瘸子,水房的泵!日落前修不好,今晚你就睡水房!”
说完,他提着马灯,转身朝伊万的方向跟去,显然是去“监督”尸体的处理。
楚砚收回目光,转身走向了水房。
水房内,他并未立刻动手修理,而是走到了深水井旁。
这井口直径约三尺,盖着青石板,边缘也用泥土封死了,只留一个手腕粗细的孔供吊桶的绳索上下。
同时,楚砚的【规则之眼】在井底淤泥中,捕捉到了金属的冷光!形状狭长,似有锋刃!
井下有东西!金属!利器?
楚砚目光微凝,联想到残册“祭骨埋锋”的记载,以及昨日果园农工刮擦埋藏带血犁铧的行为,这井底的金属物,极有可能就是一件被“埋锋”的祭祀凶器!
他走到抽水机旁,假意检查,耳朵却听着外面的一切声响。
远处的麦田方向,隐约传来伊万低沉的吼声和铁锹铲土的闷响,间或夹杂着王老栓尖利的呵斥。
东头的猪栏方向,传来几声凄厉的猪嚎,随即是夜鹰镇定的声音:“按住它!”。
然而农场的主宅方向,却一片死寂。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西斜,将水房的影子拉得老长。
就在黄昏的阴影即将吞噬最后一丝天光时!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猛地从西边的堆肥坑方向传来!
紧接着是王老栓变了调的惊叫和伊万的怒吼!
“乌拉!老子让你埋!”
楚砚闻言眼神一厉!机会!
他不再犹豫,几步冲到水井旁,深吸一口气,他双手扣住青石板,肌肉贲张,力量轰然爆发!
“我还打不开你了?!”
沉重的青石板发出让人牙酸的摩擦声,被硬生生掀开一条缝隙!更加浓烈的阴冷腥气扑面而来!
楚砚毫不犹豫,抓住井壁的凸起,迅速攀援而下!
不过几个呼吸,他的双脚便碰到了井水!水面很快就没过了大腿,井底的淤泥也没过了膝盖。
同时,【规则之眼】瞬间锁定了目标,只见那淤泥中斜插着一柄青铜短匕,这匕身狭长,布满铜绿,刃口处却有几道暗红色的血槽,一股浓郁不散的怨念与血腥气从中散发出来!
【规则之眼】被动解析:【祭祀凶器(青铜血槽匕):高度污染源!状态:埋锋(规则压制)。效果:未知(需拔出)。关联:窖藏核心仪轨(钥匙?)。】
楚砚见状毫不犹豫,戴上手套,右手一把握住了匕柄!
“嗡——!”
就在握住的刹那,冰冷与暴戾顺着匕柄冲向了楚砚的识海,牲畜被割喉、农工绝望的眼神、黑土贪婪吞噬的场景瞬间充斥脑海!
而此时【无面匠牌】光华大放,【净化的鳞核】幽蓝流转,一同抵御着侵蚀。
“滚!”
楚砚低吼一声,同时手臂发力!
“噗嗤!”
只见那短匕带着淤泥被从井底拔出!
而匕身血槽中的暗红也骤然亮起了一瞬,随即被【无面匠牌】压制了下去,恢复成了铜绿色。
【规则之眼】被动捕捉:【凶器(青铜血槽匕)获取!埋锋状态解除!活性:低(被压制)。关联:窖藏入口(微弱指向)。】
楚砚迅速将短匕用油布层层包裹,塞进了工具包,随后他攀上了井口,将青石板复原,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两分钟。
水房外,王老栓气急败坏的咆哮和伊万压抑的怒吼正迅速逼近!
“伊万诺夫!你个疯子!敢把骨头丢回来?!那是‘地肥’!是‘丰饶之息’的种子!老子剥了你的皮!”
“砰!”
很快水房的门被猛地撞开!
伊万出现在了门口,他浑身满是泥浆和恶臭的堆肥,鸭舌帽歪斜,脸上带着新添的淤青,但眼神凶悍。
他手中紧握着一根沾满污泥却依旧能看出是动物的腿骨,而这腿骨一端,用红颜料清晰地写着一个数字:“拾肆”!
正是辛格的编号!
“乌拉!去你妈的‘地肥’!”
说着伊万将腿骨狠狠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他妈是人骨头!老子不埋!”
王老栓提着马灯追进来,脸色铁青,看着楚砚和伊万,三角眼闪着怨毒的光。
“好!好!都反了天了!楚瘸子!泵修好没有?修不好,今晚你俩都给老子滚去睡猪栏!”
楚砚没看他径直走到了抽水机旁,拧开一个阀门,柴油机轰隆一声,竟真的开始平稳运转,井水被抽了上来,流进了水房的大水缸里。
“修好了。”
楚砚的声音平静。
王老栓见状一口气憋在胸口,脸色涨红,他恶狠狠地剜了两人一眼,尤其是伊万手里的那根“拾肆”号腿骨,最终从牙缝里挤出。
“等着!这事没完!”
说完,他提着马灯,愤愤地摔门而去。
水房里只剩下了楚砚和伊万。
伊万喘着粗气,看着楚砚。
“乌拉!那老东西…想逼老子把辛格的骨头也埋进堆肥坑!老子把坑掀了!”
他眼中带着后怕和愤怒。
楚砚看向他手里的腿骨。
“你收好了,它也许是钥匙。”
“钥匙?”
伊万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瓮声道。
“好!老子倒要看看,它能开什么鬼门!”
与此同时,农场的主宅。
让·雷诺优雅地放下茶杯,里面是猩红的液体,散发着浓郁的甜腥气,而他面前坐着农场主。
这农场主并非想象中凶神恶煞,反而是一个穿着考究丝绸马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苍白儒雅的中年男人,只是那双眼睛毫无生气。
此刻,他手中正把玩着一枚金灿灿形如饱满麦穗的徽章。
“让先生的分析报告,令人印象深刻。”
农场主的声音温和。
“黑土的活性,关乎农场的根基。您认为…需要多少‘金气’与‘血髓’,才能让这枚‘丰饶之息’,在第七日日落时…真正成熟?”
让·雷诺闻言微微一笑,那黑色鹅卵石在掌心转动着。
“这取决于土壤的‘胃口’,以及…您准备了多少‘祭品’。比如,”
说着他的目光扫过书桌一角摊开的一本名册,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农工姓名和…编号!他的【超凡记忆】瞬间捕捉到几个被红笔划掉的名字,以及对应的编号:柒、拾、拾壹…而辛格的名字旁,一个新鲜的墨迹写着:拾肆。
“比如编号‘柒’的腿骨,似乎…尚未完全融入‘沃土’?”
让·雷诺状似无意地提起。
闻言农场主苍白的脸上,瞳孔似乎收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