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深处,并非所有角落都如同禁地那般死寂,或被沉渊的铁腕牢牢掌控。在光影交织的阴影里,在权力更迭的缝隙中,总有暗流在无声涌动。
尤其是在尊上气息长久微弱、深居简出,而影卫沉渊的权威日渐凸显的当下。
魔域左使赤炎,并未如外界所猜测的那般,在上次未遂的叛乱中被彻底清除。
沉渊的镇压快准狠,但赤炎毕竟经营千年,党羽盘根错节,自身修为也极高。
那场清洗中,他付出了惨重代价,折损了大半心腹势力,自身也受了不轻的伤,才凭借几道隐秘的保命底牌和早已布置好的退路,如同受伤的毒蛇,悄然蛰伏进了魔宫最阴暗、最不为人知的角落——一片靠近魔渊裂隙、连巡逻魔卫都轻易不愿踏足的废弃殿宇群。
这里魔气紊乱,空间扭曲,充斥着令人心智狂乱的负面低语,是魔宫秩序的真空地带,也是……某些“东西”最喜欢的温床。
赤炎靠坐在一座半塌宫殿的残破石柱下,周身魔气黯淡,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虽然勉强愈合,却依旧隐隐作痛,散发着沉渊剑气残留的森寒。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眼中燃烧着屈辱、不甘和滔天的恨意。败了,他竟败得如此彻底!不仅折损了多年积累的势力,更像个丧家之犬般躲藏在这污秽之地!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突然变得不对劲的斩荒,和那个该死的、多管闲事的影卫沉渊!还有那个仙族女人……云芷!一切都是从她出现开始变的!
“斩荒……沉渊……还有那个祸水……”赤炎咬牙切齿,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甲深陷入掌心,渗出血迹也浑然不觉,“本使……定要你们……付出代价!”
就在他被恨意灼烧得几乎要失去理智时,一个极其诡异、仿佛由无数怨魂嘶嚎糅合而成的、带着冰冷蛊惑意味的低语声,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钻入了他的识海:
“不甘心吗?赤炎左使……”
赤炎浑身猛地一僵,霍然抬头,猩红的眸子警惕地扫视四周:“谁?!”
殿内空旷,只有扭曲的魔影在墙壁上晃动。但那声音,却清晰得如同贴在他耳边低语。
“呵呵……不必紧张。”那声音低笑着,带着一种玩弄人心的恶意,“我们是……同类。都被那个……抛弃了原则、沉溺于可笑情爱的……懦夫所背叛、所压制。”
赤炎瞳孔微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沙哑:“你……是……墨渊?”
那团在阴影中蠕动的、没有固定形态的漆黑能量体,发出更加愉悦的低笑:“聪明。看来,你还没被失败冲昏头脑。”
墨渊。斩荒内心疯癫与毁灭欲的具象化,诞生于其残魂中的上古心魔。它一直存在,如同附骨之疽,以往被斩荒强大的力量和偏执的意志强行压制。但自从斩荒为救云芷神魂重创、实力暴跌后,墨渊便如同挣脱了部分枷锁,变得更加活跃。它贪婪地吞噬着斩荒因痛苦、悔恨、恐惧而产生的负面情绪,力量悄然增长,并开始寻找新的……“合作者”。
“是你……”赤炎眼神闪烁,既有忌惮,也有一丝隐秘的期待。墨渊的恐怖和诡诈,他早有耳闻。与虎谋皮,风险极大。但……他现在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赤炎左使。”墨渊的声音充满嘲讽,“曾经一人之下、万魔之上的魔域枭雄,如今却像阴沟里的老鼠,苟延残喘。而那个将你逼至此地的斩荒,在做什么?他在像一个最低贱的奴仆一样,伺候那个仙族女人!他将魔宫的威严、将力量的本质,都抛之脑后!这样的懦夫……还配做魔尊吗?”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在赤炎最痛的伤口上。他的呼吸变得粗重,眼中恨意更浓。
“再看看那个沉渊,”墨渊继续蛊惑,“他不过是斩荒养的一条狗!如今却仗着主人的颓废,狐假虎威,执掌大权,将你这真正的功臣元老打压至此!你……甘心吗?”
“不甘心又如何?”赤炎低吼,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嘶哑,“斩荒虽废,余威犹在!沉渊实力深不可测,如今大权在握!本使……已无力回天!”
“无力回天?”墨渊发出一阵尖锐的嗤笑,“那是因为你还在用旧眼光看问题!斩荒的虚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的弱点,如今暴露无遗!就是那个叫云芷的女人!”
漆黑的能量体在阴影中凝聚,幻化出斩荒小心翼翼守护云芷的画面,虽然模糊,却精准地刺激着赤炎的神经。
“那个女人,是他的命门!抓住她,不仅能报复斩荒,更能以此胁迫沉渊,甚至……或许能从中得到意想不到的……力量。”墨渊的声音充满了诱惑,“据我感知,那女人体内……似乎沉睡着某种……极其古老强大的东西。连斩荒都不惜代价要唤醒它。这,或许是我们的机会……”
赤炎眼神剧烈闪烁。云芷的特殊,他早有猜测。墨渊的话,更是点燃了他心底最后的疯狂。
“你……想怎么做?”赤炎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合作。”墨渊的声音变得低沉而肃杀,“我知晓斩荒所有的弱点,能扰乱他的心神,甚至……在关键时刻,给予他致命一击。而你,赤炎左使,你在魔宫经营千年,纵然明面势力受损,暗中的棋子……总还有几颗吧?我们需要一个时机,一个计划……里应外合,一举拿下魔宫控制权,擒住云芷!”
墨渊的能量体缓缓飘到赤炎面前,幻化出一只漆黑的、由纯粹恶念组成的手掌。
“与我联手。事成之后,魔尊之位是你的。我只要……斩荒彻底崩溃后的残魂,以及……那份属于我的‘自由’。”墨渊的承诺如同蜜糖裹着的砒霜。
赤炎死死盯着那只漆黑的手掌,内心天人交战。与心魔合作,无异于与恶魔交易,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但……复仇的火焰和权力的诱惑,如同疯狂的藤蔓,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
最终,对斩荒和沉渊的滔天恨意,以及对失去权力的极度不甘,压倒了一切理智。
他猛地伸出自己的手,与那只漆黑的手掌虚虚一握!
“好!我答应你!”赤炎眼中闪过狠厉决绝的光芒,单膝跪地,对着那团蠕动的黑影低下他曾经高傲的头颅,“尊上已堕情障,心智昏聩,不配再为魔域之主!赤炎……愿追随墨渊大人,清君侧,正魔统,重振我魔域雄风!”
“很好……很好……”墨渊发出满足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黑影缓缓融入赤炎的影子之中,“那么……我们的游戏,开始了。首先,我们需要知道更多关于那个‘钥匙’……云芷的情报。动用你的棋子吧,赤炎左使。看看我们这位尊上,究竟藏着一个……怎样的‘惊喜’。”
废弃的宫殿内,阴谋的毒花,在阴影中悄然绽放。
魔宫的天空,看似依旧被斩荒的余威笼罩。
但致命的毒蛇,已然亮出了獠牙。
目标,直指禁地中那缕微弱的生机。
以及,守护着生机的……残破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