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人，身体僵了一下。
李霄睁开眼。
他撑着胳膊就要坐起来，胸口的伤让他闷哼一声，又摔了回去。
床头的监护仪发出急促的警报声，心率曲线疯狂跳动。
“你试都没试过！”他的嗓音因为激动而破裂，“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
张勤被他这一下吓到了，手里的毛巾掉回水盆。
她下意识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乱动。
“你别激动！”
“我怎么能不激动！”李霄的眼睛红了，“张勤，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这么不值得？”
“在你心里，我连一个尝试的机会都没有？”
张勤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
她心乱如麻。
她不想和他争吵，尤其是在他这种身体状况下。
张勤反手握住他那只滚烫的手，把他拉得靠近自己一些。
“你不要激动好不好。”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
“你看，我一说这个，你就跟只猫一样，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李霄被她这个比喻说得一愣，手上的力道松了些。
张勤趁机把他的手按回被子上，用自己的手盖住。
“你先好好养伤，把身体养好。”
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
“这件事，我们慢慢谈，好吗？”
李霄的呼吸还是很急促，胸口起伏着。
他盯着她，像是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你不是在敷衍我？”
“我绝对不会敷衍你。”张勤摇头。
“等我下次休假，你应该也出院了。”
她迎着他的注视，许下承诺。
“那时候，我，还有你，就我们两个人。”
“我们找个地方，单独，好好地谈一次。”
她没有说会给他什么答案，但她保证了会给他一个正式的、不被打扰的交代。
李霄眼里的那股劲儿，终于慢慢散了。
他看了她很久。
“好。”他终于开口。
“我等你。”
张勤心里松了口气。
她重新拿起水盆里的毛巾，拧干。
这一次，她没再多话，只是安静地帮他擦拭着手臂。
从手腕，到胳膊肘，再到肩膀。
她避开了那些扎针和贴电极片的地方。
李霄没再说话，只是任由她动作。
他的视线一直跟着她的手。
擦完手臂，张勤又去擦他的脖子。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病房里很安静。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李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林文静和张建军。
看到病房里的景象，三个人都停住了。
张勤正俯身靠在床边，手里拿着毛巾。
李智最先反应过来，她轻咳一声。
“咳，看来我们回来得不是时候。”
张勤立刻站直，把毛巾放回盆里。
“妈，爸，智姐。”
林文静走上前，把张勤拉到一边，低声问：“你们俩……聊什么呢？”
“没什么。”张勤含糊回答。
张建军则走到床边，拍了拍李霄没受伤的那个肩膀。
“小霄，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叔叔。”
李智抱着胳膊，靠在门边。
她走过去，对着还在窃窃私语的林文静和张勤开口。
“叔叔，阿姨，我爸妈在楼下餐厅订好位置了，一起去吃个便饭吧。”
林文静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们就是来看看孩子。”
“去吧阿姨。”李智说，“你们大老远跑来，怎么也得吃口热乎饭。”
她又看向张建军：“叔叔，我爸还带了瓶好酒，说要跟您喝两杯。”
张建军和林文静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那……好吧。”
林文静拉着张勤的手：“勤勤，那你跟我们一起……”
“你们去吧。”张勤抽出手。
“我在这儿守着李霄。”
话一出口，病房里所有人都看向她。
林文静张了张嘴，被张建军一个眼神制止了。
李智挑了挑眉。
病床上的李霄垂着眼，但微微上翘的唇角，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那……行吧。”林文静最后还是妥协了，“我们吃完了就回来换你。”
“知道了，妈。”
大人们很快离开了。
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张勤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
她拿出手机，开始处理工作邮件。
李霄也没有打扰她，只是侧过头，安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专注地盯着屏幕，看着窗外的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勤处理完邮件，长长吐出一口气。
她放下手机，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一抬头，就对上了李霄的视线。
“看什么呢？”
“看你。”李霄回答。
张勤站起身。
“我去给你倒水。”
她刚走到饮水机旁，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周怀瑾发来的短信。
只有三个字。
【在干嘛？】
张勤看着那三个字，手指停在屏幕上。
她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正看着她的李霄。
然后，她低下头，回复。
【在医院。】
几乎是秒回。
【周怀瑾：还没走？】
张勤沉默片刻，继续打字。
【张勤：他一个人，我陪陪他。】
这一次，那边沉默了很久。
手机再次震动。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周怀瑾发的。
照片是在一个会议室里拍的。
周怀瑾坐在长条会议桌的主位上，没有看镜头，而是侧着头。
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落在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上。
照片下面，跟着一句话。
【周怀瑾：我也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