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平稳进入巡航高度。
空乘开始分发餐食。
张勤侧过头，对身边的周怀瑾低声开口。
“我跟你说下回去的安排。”
周怀瑾立刻放下杂志，坐直了身体。
“第一天，今天，直接回家。我大舅、小舅、大姨他们都会来，一起吃个家宴。”
周怀瑾点头。
“第二天上午，我爸妈说要去看我外公外婆。”
张勤的声音低了些。
周怀瑾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下午，我约了李向阳和吕为民，一起去看王校长，我的高中校长，对我特别好。”
“好，”周怀瑾应道，“都听你安排。”
张勤看了他一眼。
“第三天开始就没事了，可以在市里逛逛。”
“嗯。”
张勤说完，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
她刚放下水瓶，前排的林文静忽然转过身。
“兰姐，新耀大哥。”
林文静满脸是笑，看向周怀瑾的父母。
“咱们这次回h省待十几天，要不住我们家吧？”
周怀瑾的母亲兰姐愣了一下，笑着摆手。
“哎呀，文静妹子，那怎么好意思，太打扰了。”
“打扰什么呀！”
林文静嗓门大了起来。
“我们家在h省那套房，五间大房呢！当年勤勤读高中时自己画图设计的，宽敞得很！”
“每间房都有双人床，还有个超大书房！我们来了京市，勤勤舍不得租出去，就一直让我哥我弟他们照看着，这次回来特意打扫了，干净得很！”
林文静越说越起劲。
“我跟老张住一间。”
“兰姐，你跟新耀大哥住一间，那间带卫生间，就在我们隔壁，方便。”
“勤勤自己住一间。”
“还有秦助理和汪助理，她俩住一间。”
林文静掰着手指头算。
“这不还剩一间房嘛！”
她看向周怀瑾。
“小周啊，你就跟小徐住那最后一间！”
“或者，去书房也行！书房里有张单人床，勤勤以前学习累了就在那儿歇歇。”
她妈绝对是故意的。
周怀瑾却笑了。
他站起身，对着林文静微微躬身。
“阿姨，我去书房睡吧。”
“我也想看看，勤勤以前学习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兰姐看着自己儿子，笑得合不拢嘴。
周新耀也含笑点头。
张建军依旧看着报纸，但嘴角已经压不住了。
林文静更是乐了。
“好好好！就这么定了！”
张勤把脸转向窗外，看着云层，脸颊滚烫。
这个男人。
两家人就在三万英尺的高空，有说有笑地把住宿问题解决了。
飞机降落在h省机场。
走出机舱，一股温热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秦月荣和汪淑英果然等在出口。
她们身后，停着两辆黑色越野车。
“张总工，周主任，叔叔阿姨，都安排好了。”
秦月荣上前一步，接过林文静手里的行李。
“房子都收拾干净了，林先生和钱女士他们，已经在家里做晚饭了。”
林先生和钱女士，是小舅林文杰和小舅妈钱莉。
一行人上了车。
车子驶出机场，汇入城市车流。
张勤看着窗外。
熟悉，又陌生。
道路两旁高楼林立，玻璃幕墙在夕阳下闪着金光。
街边的店铺换了一批又一批，霓虹灯闪烁。
这座她从小长大的城市，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飞速向前奔跑。
上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是外公外婆走的时候。
那时的天是灰的。
路上的行人面目模糊。
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张勤的心被轻轻刺了一下。
她转过头，看向身边的林文静。
“妈。”
“嗯？”
“咱们……计划什么时候去看外公外婆？”
林文静正跟兰姐说着话，动作停了停。
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伸出手，拍了拍女儿的手背。
“明天就去。”
“你小舅都安排好了。他说……也该带孩子们去看看了。”
张勤“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车里的气氛，有片刻的凝滞。
周怀瑾一直没说话，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车子拐进一个老旧小区。
路灯昏黄，照着斑驳的墙壁和熟悉的梧桐树。
张勤家的那栋两层半小楼，就静静立在巷子口。
车还没停稳，三楼的窗户就推开了。
小舅妈钱莉探出头来。
“回来了！回来了！”
紧接着，楼门被推开。
大舅林文兵，小舅林文杰，还有大姨林文月，都迎了出来。
“哎哟！我的大外甥女！可算回来了！”
大姨林文月第一个冲上来，一把抱住刚下车的张勤。
“又瘦了！看这小脸！”
大舅和小舅则迎向了张建军和周新耀他们。
“姐夫！新耀哥！一路辛苦！”
钱莉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递过来。
“快！都快上楼！饭马上就好了！”
一群人簇拥着，浩浩荡荡地往家里走。
楼道里全是红烧肉的香味儿。
是家的味道。
张勤跟在人群后面，周怀瑾牵着她。
她看着前面家人们热闹的背影，看着母亲和大姨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看着父亲和大舅拍着肩膀，心里那点因回忆泛起的酸楚，被这浓浓的烟火气冲散了。
真好。
大家都好好的。
走进家门，客厅里更是热闹。
李向阳和吕为民已经到了，正被三叔张建国拉着，唾沫横飞地讲着什么。
看到张勤进来，李向阳立刻跳了起来。
“老大！你可算来了！”
他冲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又看了一眼她旁边牵着手的周怀瑾，挤眉弄眼地笑。
“行啊老大，直接带回家了！”
张勤瞪了他一眼。
晚饭摆了满满三大桌。
林家的，张家的，还有周家的。
三家人，就这么坐在一起。
张建军和周新耀坐在主位。
一杯酒下肚，话匣子慢慢打开。
“新耀大哥，我敬你一杯。”张建军主动端起酒杯，“我们家勤勤，从小就犟，性子野，以后……”
周新耀端杯碰了一下，打断他。
“建军兄弟，你这话不对。”
“勤勤这孩子，不是犟，是有主见。不是野，是有魄力。”
周新耀放下酒杯，目光转向张勤。
“我们周家，能娶到她，是我们周家的福气。”
话音落下，满桌碗筷声瞬间停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张勤和周怀瑾。
周怀瑾却像没事人一样，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她碗里。
“多吃点，太瘦了。”
旁边的李向阳撇了撇嘴，低头扒了一口饭。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
饭后，男人们在客厅喝茶聊天，女人们在厨房收拾，说些体己话。
兰姐拉着林文静的手，轻声问。
“文静妹子，你看，俩孩子这事儿……咱是不是得找个日子，碰一碰了？”
林文静心里是想的，但面上还端着。
“这……是不是太快了点？”
“不快了！”兰姐摇头，“怀瑾都二十八了，勤勤也二十三了，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