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勤坐在羽毛球馆的长椅上，没动。
她想起吕为民那句话。
“你现在，更像个人了。”
以前像什么？
她不记得了。
她只知道，不再把自己绷那么紧，感觉还不坏。
当晚七点半，张勤整理完实验数据，回到公寓。
她没看书，也没开电脑。
她走到客厅，拿起了外线电话，拨了京市家里的号码。
响了两声，林文静接了。
“喂？哪位？”
“妈，是我。”
“勤勤，你怎么打电话回来了？在那边怎么样？吃得好不好？”
一连串问题砸了过来。
“都挺好。”张勤靠在沙发上，“食堂伙食好，宿舍也好，您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林文静在那头念叨，“你爸刚还说你，一忙起来就没影……老张！闺女来电话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响动，接着是张建军清嗓子的声音。
“咳，勤勤啊。”
“爸。”
“在那边要记得按时吃饭，注意身体，劳逸结合……”
张勤安静地听着。
以前觉得啰嗦，现在却觉得踏实。
聊了十几分钟，挂了电话。
张勤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七点五十五分。
她深吸一口气，又拨了另一个号码。
只响了一声，就通了。
“喂？”
周怀瑾的声音。
“是我。”张勤说。
电话那头，一下安静了。
过了几秒，周怀瑾才开口。
“我以为，你忘了还有我这个人了。”
张勤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
“没有。”她小声说，“这不是打了嘛。”
“是啊。”周怀瑾在那头笑了一下，“我还以为，我的情绪价值，已经比不上你们实验室那块硅了。”
张勤的脸有点发烫。
这家伙，什么都知道。
“你最近很忙？”她赶紧换了话题。
“嗯，你那个‘夏日杯’，动静太大。”
“上面成立了个‘文化发展战略指导小组’，我被抽进去了，天天开会。”
“年底调回京市，估计就是去负责这个新部门。”
张勤愣住了。
她忍不住说：“合着我们俩，都被国家给征用了？”
电话那头，周怀瑾笑出了声。
“肥水不流外人田。”
张勤哼了一声，没说话。
“周怀瑾。”
“嗯？”
“我八月三号开始轮休，半个月。”
张勤的声音有点小。
“我想回一趟h省。”
“带你……去见几个人。”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张勤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过了几秒，她不确定地问：“周怀瑾？你还在听吗？”
“在。”
周怀瑾的声音有点发紧，甚至能听到一声椅子被推开的轻响。
他清了清嗓子，才开口。
“我能理解为，我转正了？”
张勤抓起一个抱枕捂住脸，对着话筒喊：“挂了！”
“好好好，遵命，张总工。”周怀瑾在那头笑得不行。
“对了，”张勤想起来，“我送了个东西给你，寄到你办公室了，记得收。”
“礼物？”
“到时候就知道了。”张勤卖了个关子，直接挂了电话。
她去冲了个澡，换上睡衣走进卧室。
她自己的那台“龙耀三号”笔记本，还放在桌上。
她打开电脑。
桌面上，只有一个文件夹。
《新型高能锂离子电池专项》。
她点开，看着里面密密麻麻的数据模型，眼神重新变得专注。
该干活了。
————————
三天后。
深市，市政府大楼，主任办公室。
周怀瑾的秘书小何，抱着一个半人高的巨大纸箱，气喘吁吁地走进来。
“周……周主任。”
周怀瑾刚开完会，正揉着太阳穴。他抬起头，看到箱子上“701所特别物流”的标志，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
“您的快递，保密件，我刚签收的。”
周怀瑾站起身，绕过办公桌，找来裁纸刀划开胶带。
拨开厚厚的泡沫，一个印着龙形烫银标志的银灰色手提箱露了出来。
“龙耀”。
旁边的小何倒吸一口凉气。
周怀瑾打开手提箱。
一台全新的，比市面上所有笔记本都更轻薄的银灰色电脑，躺在黑色丝绒里。
旁边，还码放着一套全新的“天工四代”台式机配件和一台小巧的“雷光”激光打印机。
这就是她说的“礼物”？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市府办的老钱主任探进个脑袋：“怀瑾，听说来了个大家伙？我看看是什么宝贝。”
他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箱子和桌上的笔记本，脸上的笑僵住了。
“这……这不是701所的‘龙耀三号’吗？！还没上市的那个？”
他几步冲了过来，眼睛瞪圆了，围着桌子转了两圈。
“我的天！真的是！我托了多少关系都搞不到一台！你从哪儿弄来的？”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了隔壁办公室的几个领导。
当他们看清桌上的东西时，整个办公室只剩下抽气声。
“全套顶配！这得多少钱？”
“光这笔记本，内部价就上万了吧！”
小何在旁边，压低声音，对一个熟人说。
“是张顾问，送给周主任的。”
张顾问。
三个字一出，办公室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周怀瑾。
老钱主任绕着桌子又走了一圈，最后停下来，重重拍了下周怀瑾的肩膀。
“行啊，怀瑾。”
他指了指电脑，又指了指周怀瑾，摇着头叹气。
“这下我算明白了那小说里面的，什么叫军功章，你一半，她一半。”
周围响起一片哄笑和附和声。
周怀瑾没理会众人的调侃。
他伸出手，指尖在那冰凉的金属外壳上轻轻划过，然后拿起笔记本，合上。
动作不大，却像是在宣告所有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