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到了十二月。
北工大下了几场雪。
“栋梁班”的教室里，暖气烧得很足。
持续了两个月的紧张气氛，缓和了下来。
院士天团的轮番轰炸，把所有人的认知和自尊都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遍。
一开始是哀嚎。
后来是咬牙硬顶。
现在，是习惯。
李昂趴在桌子上，面前摊着一本厚得能砸死人的《编译原理》。
“我感觉我的脑子要爆缸了。”他嘟囔着。
赵亚男推了推眼镜，头都没抬。
“别叫了，你排量太小。”
“你！”
李昂猛地抬头，没人理他。
整个教室，只有翻书的沙沙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张勤面前的书更多，笔记本上已经写满了各种架构图和推演公式。
这两个月，她像一块海绵，疯狂吸收着知识。
教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股寒风灌了进来。
苏院士背着手，乐呵呵地走了进来。
他现在来这，跟回自己家一样。
“哟，都在呢？”
学生们稀稀拉拉地站起来。
“苏院士好。”
“坐，都坐。”
苏院士摆摆手，径直走到张勤旁边，拉了把椅子坐下。
他盯着张勤的笔记本。
“嘶……这个思路有意思。”
他指着一个内存管理模型。
“用分段加分页的模式来解决虚拟内存寻址，还能兼顾权限保护……不错。”
张勤停下笔。
“苏院士，您怎么来了？”
“想你了呗。”苏院士笑着，“顺便过来看看，我未来的得意门生，进度怎么样了。”
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听的学生，动作都慢了半拍。
未来的……得意门生？
张勤手里的笔顿住了。
“苏院士，您说笑了，我还是北工大的学生。”
“哎，北工大好，北工大也好嘛。”苏院士摆了摆手。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张勤啊，我问你个事。”
“你这本科，我看最多再有一年，也就学完了。”
“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
“想过读研吗？”
来了。
“还没想好，先把眼前的东西学完再说。”张勤回答。
“这有什么不好想的！”
苏院士一拍大腿。
“你之后是不是要搞计算机？是不是要搞操作系统？”
“是。”张勤点头。
“那不就结了！”苏院士声音高了几分。
“全国，哪个地方的计算机，比我们京市科技大学更强？”
“哪个团队，比我手里这个国家联合攻关项目更核心？”
“你听我的。本科一毕业，直接来我这读研。”
“咱们不搞上课、写论文那些虚的，浪费时间！”
“你就跟着项目走。等咱们国家第一台完全自主产权的高性能计算机落地了，我亲自给你把研究生的毕业证送过去！”
“怎么样？！”
整个教室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看着这边。
张勤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那个“好”字。
但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她看了一眼周围的同学，看到了他们眼神里的震惊和失落。
“苏院士……”
张勤深吸一口气。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个事太大了，我……得考虑考虑。”
“哈哈，好！”苏院士一点也不意外，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他站起身，重重地拍了拍张勤的肩膀。
“考虑！应该考虑！”
“你放心，我这个名额，就给你留着！”
他背着手，心满意足地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还回头看了张勤一眼。
然后走了。
第二天。
教室的气氛有点怪。
大家看张勤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李昂坐立不安，凑到张勤身边好几次，想问又不敢问。
“老大……你……你真要去京科大啊？”最后，他还是没忍住。
“还没定。”张勤头也不抬。
“那我们怎么办？”李昂的声音小了下去。
就在这时。
教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这一次，来的是郭院士。
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一身军装，肩膀笔直。
教室里的温度，仿佛降了好几度。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郭院士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定在张勤身上。
“张勤。”
“郭院士。”张勤站了起来。
“听说，苏平亮昨天来找过你？”郭院士直接问。
张勤一愣。
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
“他跟你许诺了京科大的研究生？”
张勤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哼。”
郭院士冷哼一声。
“别听他吹牛。”
“计算机，说到底，不过是个高级点的算盘。”
“真正的国之重器，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能保家卫国的铁拳头！”
他走到张勤面前，盯着她。
“我今天来，只问你一件事。”
“想不想，亲手设计我们国家自己的战斗机？”
“想不想，亲手计算出，能打到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导弹弹道？”
“想不想，让你研究的‘生命合金’，铺满我们自己的航空母舰？”
这些话说的张勤热血沸腾的。
“我……”
那个“想”字，卡在她的喉咙里。
郭院士看着她的反应，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
“国防科技大学。”
“我的项目组。”
“只要你来，从战斗机引擎的叶片材料，到高超音速飞行器的气动布局，再到下一代坦克的复合装甲……这些课题，随你挑！”
“苏平亮能给你的，我加倍给！”
“他不能给你的，我这儿，有的是！”
张勤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
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架在火上烤的靶子。
怎么选？
“郭……郭院士……”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我需要……考虑两天……”
“好。”郭院士点点头。
他转身就走，跟来时一样，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等郭院士的身影消失，张勤腿一软，坐回椅子上。
教室里，李昂他们已经彻底傻了。
如果说昨天是震惊，那今天就是惊骇。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门又被撞开。
吴校长扶着门框冲了进来，脸上全是汗，头发都乱了。
他一把抓住张勤的胳膊，眼睛瞪得滚圆。
“张勤！我的好同志！”
“你可千万别答应他们啊！”
张勤被他晃得头晕。
“校长……可是……京科大有国家计算机项目，国防科大……他们有战斗机……”
“谁说我们没有！”
吴校长急得快跳起来了，声音陡然拔高。
“我们也有！全都有！”
张勤彻底懵了。
“啊？我们有？在哪儿？我怎么不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
吴校长指着她，又指着周围一群呆住的学生。
“你天天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实验室！”
“那些项目，全都是我们北工大的核心机密！都在偏远的的研究院里锁着！没到关键时候，根本不能对外说！”
“现在好了！现在好了！”
吴校长气得直拍大腿。
“我的树苗都还没长好，这群混蛋就来惦记了！”
他深吸一口气。
“不行！不能再等了！”
“我现在就带你们全班去看！”
“让你们看看，咱们北工大真正的家底，到底有多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