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殿内,星空穹顶之下,星玄子平和的目光却带着洞彻一切的穿透力,让李望感觉自己仿佛赤身立于冰雪之中,所有秘密都无所遁形。
他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隐瞒?搪塞?但在这样一位执掌天机、修为深不可测的存在面前,任何谎言都可能适得其反,并破坏刚刚建立起的脆弱信任。
电光石火间,李望做出了决断——有限度的坦诚。
他深吸一口气,迎着星玄子那仿佛蕴含星河流转的目光,沉声道:“回禀阁主,晚辈并非玄元祖师传人,更非其转世。”
这个回答让一旁的璇玑长老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白芷和莫影也屏住了呼吸。
李望继续道:“晚辈机缘巧合,于南荒青岳门内,得遇玄元祖师留下的传承引子——那块混元镇界碑的初始碎片。其后,一路因缘际会,收集其余碑片,得授《混元衍道经》与《混元碑章》,承其遗志,担其责任。玄元祖师于晚辈,有传道授业、指明前路之恩,晚辈视其为先师,亦以守护此界、对抗天魔为己任。”
他语气诚恳,将自己定位为“传承者”而非“传人”或“转世”,既解释了力量的来源,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责任,避开了可能涉及更深层次因果的敏感问题。
星玄子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有星辰生灭的速度加快了一丝。
“传承者……承载遗志……”他低声重复了一遍,目光再次扫过李望丹田位置,仿佛看到了那四块缓缓旋转的碑片,“难怪,你身上的气息与玄元祖师同源,却又带着属于你自身的、独特的混沌印记。看来,是镇界碑自行择主,选中了你。”
他这番话,像是说给李望听,又像是自言自语,印证了某种推测。
“玄元祖师于万载前,为阻天魔入侵,炼制四碑,以身镇魔,最终下落不明。”星玄子缓缓道出部分上古秘辛,这与李望之前了解的信息大致吻合,“他曾与我天机阁先祖有旧,留有预言,言及后世必有身负混沌、执掌四碑之人再现,引领此界渡劫。老夫坐镇天机阁数百载,推演天机,亦隐隐感知大劫将至,却始终雾里看花,直至今日见到小友,方知应验之人已至。”
他看向李望的目光,多了几分郑重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阁主谬赞,晚辈只是恰逢其会,尽力而为。”李望不敢托大,将话题引回当下危机,“如今幽冥教‘遮天血祭’在即,时间紧迫,不知阁主有何应对之策?天机阁近日封山,可是与此有关?”
星玄子点了点头,神色恢复凝重:“不错。约莫一年前,观星台便察觉天机有被蒙蔽、扰乱之象,起初不明所以,直至近期,此种干扰愈发强烈,甚至隐隐有反噬之兆。老夫不得已下令封山,集中力量稳固观星台核心,并试图推演干扰源头,却始终如同隔纱望月,难以看清。直到小友带来这‘逆乱星盘’与幽冥教血祭的消息,老夫方才豁然开朗。”
他顿了顿,继续道:“幽冥教欲以八十一道极阴节点之力,配合这上古凶物碎片,行逆天之举,其目标不仅是暂时蒙蔽天机,更是想借此冲击、乃至瘫痪观星台的根本,为他们后续行动铺平道路。届时,天魔封印松动,幽冥教主与那九幽之地的天魔残躯里应外合,此界危矣!”
情况比李望想象的还要严峻!这血祭不仅是蒙蔽,更是攻击!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李望斩钉截铁道。
“自然要阻止。”星玄子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但如何阻止,需从长计议。幽冥教经营日久,八十一道节点遍布中州乃至周边,我们无法尽数破坏。即便破坏了大部分,只要核心的几处,尤其是作为血祭力量引导终点的‘蚀骨荒原’节点未被摧毁,他们依然可能完成仪式。”
“阁主的意思是……直捣黄龙,破坏蚀骨荒原?”李望问道。
“是,也不全是。”星玄子微微摇头,“蚀骨荒原必是龙潭虎穴,幽冥教主力定然聚集于此,强攻殊为不智。而且,即便破坏了蚀骨荒原,若不能打断幽冥教主与天魔残躯的共鸣,危机依然存在。”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望:“小友,你身负四碑,乃是破局的关键。混元镇界碑,乃玄元祖师为应对天魔所炼,其对天魔之力的克制,是任何其他力量都无法比拟的。我们需要你,在血祭发动、力量汇聚、空间壁垒最为薄弱的朔月之夜,深入蚀骨荒原,不是去破坏节点,而是……直闯九幽之地边缘,以四碑之力,强行打断幽冥教主与天魔残躯的融合进程!”
此言一出,连璇玑长老都面露惊容!白芷和莫影更是心头一紧。
深入幽冥教重兵把守的蚀骨荒原核心,还要在对方力量最强的时刻,去打断一位很可能拥有化神实力的教主与天魔的融合?这简直是十死无生的任务!
李望也是瞳孔一缩,但他迅速冷静下来,思考着其中的可行性。星玄子既然提出此策,必然有其考量。
“请阁主明示,具体该如何行事?天机阁又能提供何种助力?”
星玄子对李望的沉稳颇为赞赏,解释道:“血祭之力汇聚时,蚀骨荒原空间不稳,正是九幽之地与此界壁垒最薄弱的时刻。届时,老夫会亲自坐镇观星台,调动天机阁积蓄之力,在关键时刻,为你强行撕开一条直通九幽之地边缘的通道!并尽可能为你牵制幽冥教的其他高端战力。”
“但,”他语气转为无比严肃,“进入九幽之地后,一切便要靠你自己。四碑是你最大的依仗。你需要找到幽冥教主与天魔残魄的连接点,以四碑之力,布下‘小混元镇界域’,强行镇压、切断那种联系!此举凶险万分,你可能会直面幽冥教主与天魔残魄的双重反击,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灭!”
殿内一片寂静。这个计划,无疑是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李望身上,压在了那尚未完全融合的四碑之力上。
李望沉默了片刻,脑海中闪过自穿越以来的一幕幕,想到师尊吴清风的牺牲,想到幽冥教的种种恶行,想到此界无数可能被荼毒的生灵……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我,义不容辞。”
他没有豪言壮语,只有五个字,却重如山岳。
星玄子深深地看着他,缓缓起身,对着李望,郑重地拱手一礼:“小友高义,星玄子代天机阁,代此界苍生,谢过!”
这一礼,重于千斤。
李望连忙侧身避过,肃然道:“阁主折煞晚辈了。守护此界,本是分内之事。只是,在此之前,我们仍需尽可能削弱血祭的力量。剩余的那些节点……”
“自然。”星玄子直起身,“天机阁会立刻联络中州各大正道宗门,将证据公布,组织力量,清剿我们能找到的所有节点,尽可能分散和削弱他们的力量,为你创造机会。同时,阁内库藏资源,可任由小友取用,助你在半月之内,将状态调整至巅峰,并进一步熟悉四碑之力!”
一个由天机阁牵头,联合中州正道,以李望为核心尖刀的“破劫”联盟,就此初步达成!
李望知道,接下来的半个月,将是他修行以来最为关键的准备期。他不仅要恢复伤势,更要尝试在星玄子这等大能的护法下,进行更深层次的闭关,争取在朔月之夜前,让四碑的融合更进一步!
风暴将至,他必须握住那柄能斩破黑暗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