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风雨,就留给他来应对就好了。
姜遇棠皱紧了眉头,脸色认真地说道,“我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抛下你?”
被人不理解,不人误会的时刻,她经历过,切身体会过有多不好受。
故而,就更不可能只留下他一个人来了。
一字字的话语,清晰的传入到了玄宸的耳中。
心弦,好像在无形间被拨动,酸涩的情绪先蔓延了出来,传递到了四肢百骸。
何其有幸,自己有着这样好的妹妹。
姜遇棠凝视着他动容的双目,又笑了下安慰说,“而且,我们还是兄妹呢,你说对吧,皇兄?”
玄宸本能地想要点头回应,话到了嘴边,就意识到了姜遇棠方才所喊的称呼,顿时僵硬在了轮椅上。
空气忽然变得静谧无声。
两侧宫墙高逾数丈,中央的道路冗长,疏影碎光流转,四目相对,兄妹二人停留在原地。
轮椅后方的十五,脸上都浮现出了震愕。
“棠棠,你、你方才唤我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玄宸都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忍不住地重新确定问道。
姜遇棠,真的是唤他皇兄了吗?
姜遇棠无奈失笑,又喊了一声,“皇兄。”
她挑了下眉梢,道,“这下可有听清楚了?”
这段时日,玄宸经历的打击太多,姜遇棠这般喊,是想让他的心情能好些。
且玄宸这位兄长,待她的确是很好,处处维护照顾,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她想,她是愿意认他。
也接纳这位拥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玄宸再次听到,激荡的情绪,久久难以压下,棠棠,终于愿意认他这个兄长了……
那些含有不愉快,失落的阴霾,全都伴随着这一声皇兄,烟消云散。
他的眼睛发涩,深深凝视着姜遇棠,想要将这富有纪念性的一幕,铭记于心。
同时玄宸也在心中默默发誓,今后要用自己的全部,来好好保护妹妹。
“好了皇兄,我们走吧。”
姜遇棠自然地走到了轮椅后面,推着玄宸,无视了一切的目光,来到了东宫。
因为禁足令,大门口比起往昔,多了不止一倍数量的禁军,围在了宫墙的附近。
光线洒入到了明亮的主殿当中,姜遇棠想着太庙中发生的一切,抬眸看着轮椅上的男人,问道。
“方才你看祭文,有发现到什么线索吗?”
然而,玄宸却和她揪起了字眼,“……你?”
姜遇棠,“……”
她顿时汗颜,只好道,“皇兄,你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诶,这才对,才顺耳。
玄宸的眉眼含笑,很喜欢姜遇棠这样喊他,觉得这称呼,听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
和自家妹妹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他将自己的发现,尽数道出。
“石榴,墨香?”
姜遇棠听完,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分析道,“皇兄是觉得,那些无端浮现出来的文字,是由这些东西导致的?”
“皇兄也只是先这样猜测。”
玄宸打算,翻阅一下典籍,看能不能从中找到有关的记载。
北冥使臣团的事,用不着姜遇棠帮忙,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便留在了东宫,陪着玄宸一同查找。
可惜的是,整整小半天过去,始终一无所获。
玄宸不想就这样放弃,待姜遇棠在傍晚离开后,便继续在桌案前,翻阅了起来。
这回,还真被他给寻查到了一些的眉目。
有典籍上记载,石榴皮汁,与硫磺植物汁液制成的墨色,遇到高温则会从无色变为暗红显形。
而那祭文,则就在祭祀的铜炉旁边。
一下子,玄宸就想通了,二皇子是怎么动的手脚。
提前在祭文上写好,利用铜炉的温度,掐算好了时辰,当着众人的面上演了这么一出,让他成为了被先祖所嫌弃的废人。
玄宸坐在轮椅上,看着桌案上的典籍,脸色沉沉,眉眼覆盖上了寒霜。
忽地,一阵脚步声传递而来,是十五。
他似有要事禀告,大步走到了轮椅旁侧,压低了声线,开口道。
“太子殿下,文相的人来了。”
现下,整个皇宫的人,都将玄宸视作不祥忌讳着。
且再加上朝云帝似有废太子之意……
东宫彻底的冷清了下来,除了姜遇棠之外,再无人踏足。
在这个节骨眼上,文相派了人来,是雪中送炭,还是想要划清界限?
玄宸微顿,“请进来吧。”
“是。”
十五立刻应下。
须臾,便有人踏进了主殿内,是文相身边的幕僚,对着桌案后的玄宸恭敬行了一礼。
“鄙人见过太子殿下。”
玄宸微微颔首,示意对方起身,然后,问道,“文相派你过来,可是有何交代。”
“太子殿下如今身陷困局,在这东宫难以脱身,丞相忧心不已,已经和其他的大人商议了起来,要该如何助您。”
那幕僚首先表明了文相的态度。
文相,依旧是选择支持玄宸,并没有因为大女儿的缘故,而倒戈选择加入到二皇子的阵营。
甚至于,他们还在替玄宸在外想办法。
这一点,让玄宸意外,也意识到,文相是比想象中的还要忠心。
他的眼中暗了下,“你待会出宫后,告诉文相,接下来的时日,不必在父皇的面前进言劝阻。”
那幕僚不解,都这个时候了,要是不再给陛下上谏,多说说太子殿下的好话,只怕是他就真要被废了。
还是说……
“太子殿下有旁的主意?”他问道。
玄宸没有否认,看着桌案上的典籍,眼中掠过了一道异光,因还需要文相他们在外配合,便告诉了幕僚。
幕僚直至深夜这才离去。
偌大的宫殿,重新安静了下来,但玄宸,并没有选择歇息。
他的手撑着桌案,调整着呼吸,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在这深夜继续锻炼了起来……
豆大的冷汗,从玄宸的额头渗出,大颗大颗的滚落了下来。
他的脸色一片苍白,死死的握紧了拳头,控制着身体的平衡,在宫殿内一步又一步迈开了脚步,进行着行走。
朝臣反对的关键,其实并非是那祭文,还是因为自己这双在世人眼中废掉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