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敢看着周觉，没有丝毫迟疑，只是问道：“有计划吗？”
“计划？”周觉挑了挑眉，将那张淡黄色的传送符在指尖转了转：“计划就是，空降，然后见机行事。”
这话说得，跟没说一样。
但程敢却懂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有时候，最简单的计划，就是最有效的计划。
周觉从秘匣里取出两套衣服，一套递给程敢。不是什么高科技作战服，就是最普通不过的t恤和工装裤，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
周觉自己三下五除二就换好了衣服，换上便装的她，看上去就像个来东南亚穷游的背包客，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游客的闲适。
程敢也迅速换好。她将自己的武器装备全部收起，只在腰后插了一把军用匕首，又在脚踝处绑了一把小巧的手枪。这是她的习惯，任何时候，都不能让自己完全手无寸铁。
周觉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她自己也是一样，看似两手空空，但只要一个念头，星芒秘匣里那琳琅满目的“军火库”就能瞬间武装到牙齿。
“准备好了吗？”周觉问。
程敢点头。
“行，那咱们体验一下，什么叫‘思想有多远，我们就能走多远’。”周觉捏着传送符，深吸一口气。
“走！”
周觉低喝一声，将精神力注入符纸！
“嗡~！”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天旋地转的被动抛投感。
在周觉强大的精神力主导下，传送符的启动过程，变得清晰可控。
她能“看”到，周围的空间，仿佛变成了一块柔软的幕布。传送符的力量，就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这块幕布上，轻轻地，捏出了一个褶皱。
褶皱的一头，是她们所在的亚马逊雨林。
而另一头，在周觉那强烈意念的指引下，跨越了山川，跨越了海洋，精准地，连接到了一个充满了污浊气息的坐标点。
“刷！”
周觉和程敢的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
几乎是落地的瞬间，一股恶臭，就粗暴地钻进了两人的鼻腔。
垃圾腐烂的酸臭味、劣质柴油燃烧的呛人气味、消毒水那刺鼻的化学味，以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四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属于这片土地的“绝望”的气味。
两人出现的地点，是一条狭窄肮脏的后巷。
巷子两边，是两栋七八层高的楼房，墙体斑驳，布满了青黑色的霉斑。窗户上，无一例外，全都焊着粗大的铁栏杆，栏杆外面，还拉着一圈又一圈的带刺铁丝网。
与其说是楼房，不如说是两栋竖起来的监狱。
巷子的地面上，污水横流，黑色的塑料袋、吃剩的饭盒、以及一些分辨不出原样的垃圾，堆得到处都是。几只硕大的老鼠在垃圾堆里钻进钻出，看到突然出现的两个人，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丝毫不怕。
“这地方……”程敢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凝重。
不用她说，周觉也感觉到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这不是什么玄学的能量场，而是由无数人的恐惧、痛苦、绝望的情绪，长期积累，沉淀下来，形成的一种让人从生理到心理都感到极度不适的“气场”。
星芒秘匣的空间里。
刚刚恢复元气，正在舒舒服服伸展枝叶的老树，突然“哆嗦”了一下。
“哎哟喂，我说小姑娘，你这是跑到哪个犄角旮旯来了？”老树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周觉的识海里咋咋呼呼地响了起来。
“外头这股子味儿，怎么比我那被污染的老家还冲？不是那种能量上的脏，是……人心上的臭！熏死我了！真晦气！”
周觉没工夫搭理它的贫嘴。
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隔着厚厚的墙壁，能听到一阵阵嘈杂的键盘敲击声，成百上千台电脑同时运行的声音，汇聚成一股令人烦躁的低频噪音。
在这股噪音之下，还夹杂着别的声音。
一个男人用蹩脚的普通话在嘶吼：“快点！下一个！完不成业绩，今天晚上都没饭吃！”
有女人在哭，声音被压得极低，仿佛用手死死捂住了嘴。
还有……
啪！
啪！
皮带或者棍子抽在皮肉上的闷响，伴随着痛苦的抽气声。
这些声音，从那些焊着铁栏杆的窗户里，断断续续地飘出来，和巷子里的恶臭混在一起，编织出了一副人间地狱的景象。
“我们到了。”周觉轻声说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但程敢能感觉到，身边的周觉，正散发出一股杀意。
周觉的内心，此刻确实是翻江倒海，她以为自己的心性已经锻炼得足够坚韧。
可直到此刻，她才发现，有时候，人类对同类犯下的罪行，比任何天灾、任何异形，都更能触动她心底的那根弦。
因为那些怪物、那些异类，它们的恶，是出于本能，是物种的对立。
而这里的恶，是纯粹的、为了利益，将同胞当成牲口，敲骨吸髓的恶。
“呼……”周觉缓缓吐出一口气，将那股几乎要沸腾的杀意，强行压了下去。
她告诉自己，现在不是上头的时候。
冲进去大开杀戒很简单，但里面的同胞怎么办？混乱中，那些丧心病狂的看守，绝对会对人质下死手。
她要的，不是一场单纯的屠杀。
她要的，是把所有人都，安安全全地，带回家。
就在这时，巷子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几个人骂骂咧咧的交谈声。
“妈的，今天又跑了一个！阿坤那帮人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看不住！”
“老板发火了，说再有下次，就把阿坤的手指头剁一根下来喂狗！”
“跑？他能跑到哪去？这整个镇子都是我们的人，他插上翅膀都飞不出去！抓回来，腿给他打断，看他还怎么跑！”
周觉和程敢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两人身形一闪，如同两道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贴在了巷子最深处的墙壁凹陷处。
隐身符的效果，完美地遮蔽了两人的身形和气息。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三个穿着花衬衫、踩着人字拖，手臂上纹着乱七八糟纹身的男人，晃晃悠悠地走进了巷子。
为首的那个，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子，他一边走，一边解开裤腰带。
“晦气！出来撒泡尿，都他妈得闻这股味儿。”
他显然是想在这巷子里就地解决。
而他身后的两个瘦子，则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上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听说隔壁‘飞龙园区’昨天又进来一批新‘猪仔’，质量不错，有好几个是大学生呢。”
“嘿，大学生有屁用，还不是乖乖敲键盘。不听话的，往水牢里扔两天，什么脾气都没了。”
“也是。对了，刚才跑的那个，好像就是新来的吧？听说还是个硬骨头，电了好几次都不服……”
周觉对程敢比了个手势。
两人无声地滑出阴影。
在两个瘦子刚察觉到背后有风时，后颈同时遭到重击，哼都未哼一声，便软软地瘫了下去。胖子正对着墙根，正要放水。
突然
一丝冰凉，贴上了他的脖颈大动脉。
他全身的肥肉瞬间僵住。
一只手从他身后伸出，捂住了他的嘴，同时，一个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
“别出声。”
“我问你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