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若雪眼见易知玉竟能在沈家这等高门大户中摆出如此大的姿态,心中那股嫉恨如毒藤般疯狂滋长,几乎要冲破她的胸膛。
区区一个商户之女,高嫁进沈家已是祖上积德,如今竟真在这深宅大院里掌了权、立了威!
难怪上次在聚宝斋,她敢用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自己!
原来是在沈家混得风生水起,才有了这般底气!
真是个会钻营的狐媚子!
定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才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崔若雪暗暗攥紧了袖中的帕子,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等着吧,既然她崔若雪今日踏进了沈家的大门,断没有让那易知玉一直得意的道理。
好歹她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难道还斗不过一个满身铜臭的商户之女?
眼下形势比人强,她只得强压下心头翻涌的不甘,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立在门口等候通传。
除了忍耐,她此刻确实别无他法。
可胸中那口郁结之气总要寻个出口,崔若雪转头瞪向垂首侍立的小青,语气像是淬了冰碴:
“既然府里有这个规矩,你方才为何不早说?话都说不清楚,就眼睁睁看着我往里头闯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崔若雪是个不知礼数的粗鄙之人!”
小青闻言身子一颤,心里涌起几分委屈。
方才她正要上前与守门婆子交涉,这位主子却已迫不及待地要往里冲,她连衣角都没来得及拉住。
如今碰了钉子,倒全成了她的不是。
可她终究不敢辩驳,只把头埋得更低:
“是奴婢思虑不周,请姑娘责罚。”
崔若雪借这个台阶稍稍平复了心绪,摆了摆手,语气仍带着不耐:
“罢了,这次就不追究了。往后机灵些,别总是后知后觉。”
说罢,她的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院内。
可惜那婆子像尊门神似的挡在跟前,任凭她怎样踮脚张望,也窥不见里头半分景致。
主屋内,檀香袅袅,易知玉与沈云舟方才落座,丫鬟正布着早膳,精致的瓷碟碗盏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时,守门的婆子躬身进来禀报,说是老爷带回来的自称是崔姨娘的女子前来求见,此刻正在院外候着。
易知玉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这崔若雪,行事倒是愈发有意思了。
一个父亲房里的人,不去父亲跟前伺候,反倒一大清早寻到自己这里来。
若说昨日她送点心过来,还只是让她心下存疑,猜测崔若雪是故意让自己知晓她的存在;
那么今日这般直白地找上门来,几乎可以断定,这位崔姨娘确实是别有用心了。
她这般不躲不避,甚至可说是大张旗鼓,仿佛生怕自己不知道她崔若雪已进了沈家的门。
真不知她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易知玉心思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
“嗯,请她进来吧。”
那婆子得了准话,立刻应了声“是”,快步退了出去。
一旁静坐的沈云舟,自听到“崔姨娘”三个字起,眉头便不自觉地蹙紧。
他看向易知玉,语气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厌烦与维护:
“若是不想见,直接寻个由头打发了便是,何必为她费神。”
易知玉闻言,唇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语气温和却自有考量:
“终究是父亲带回来的人。这大清早特意过来,又是头回正式见面,若直接拒之门外,未免太过拂了父亲的颜面,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说着,她目光转向内室的方向,眼中掠过一丝狡黠的调侃:
“夫君不如暂且移步,进去陪昭昭玩会儿?你若在此正襟危坐,只怕那位崔姨娘等会见你也在这,反倒不好施展了。”
对上易知玉那洞若观火又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神,沈云舟无奈地摇了摇头。
且不论是否会影响旁人“发挥”,他本人是半分也不愿见到崔若雪,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已觉浑身不适。
见易知玉神情自若,显然无需自己在一旁镇场,他便从善如流地起身,毫不犹豫地转身进了内室,身影很快消失在珠帘之后。
沈云舟刚进去不久,门外便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崔若雪一脸傲气地跟在婆子身后,踏着清晨的微光,一步步朝着主屋门口走来。
才踏入院门,崔若雪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四下流转。
这院子布置得极是清雅,各色花卉错落有致,几株老树枝叶繁茂,一架秋千静静悬在树影下,平添几分闲适。
院中仆妇往来不绝,各司其职,几个婆子正端着食盒往主屋去,那菜肴的香气分明是从院角小厨房里飘出来的。
易知玉这里,竟还设了专供她使唤的小厨房!
崔若雪心头那点嫉恨如毒藤般骤然收紧。
她那个院子里连个小厨房都是没有的!
昨日想做些点心拿来显摆,还得亲自跑去大厨房和那么多婆子挤在一起做。
而且自己身边统共不过两三个下人伺候,可易知玉这儿,光是眼前看到的丫鬟婆子就快站了半院子。
这一比,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平,在婆子的引领下迈步走向主屋。
才到门口,她便迅速垂下眼睑,想要将一切情绪掩藏得滴水不漏。
可一进主屋,崔若雪的视线又控制不住的被屋内的陈设牢牢抓住了。
紫檀木的桌椅泛着温润光泽,多宝格上摆着官窑瓷瓶、玉雕摆件,每一件都透着不凡的价值;
屏风上绣着精细的花鸟,连屋与屋之间的拱门都雕着繁复纹样,门前垂下的珠帘颗颗圆润,在晨光中流转着晶莹的光泽。
昨日她还觉得自己的屋子颇为体面,此刻与这一比,顿时显得寒酸简陋。
和易知玉这屋子陈设一比,易知玉给她挑的那几个院子,根本都是些不入流的!
亏得她昨日还暗自得意,谁知竟是被易知玉这般轻慢对待的。
原以为凭着侯爷带回来的身份,易知玉总该有所顾忌,现在看来,这人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