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至亲之疑
那股阴冷刺骨的窥视感如同潮水般退去，驿站周围黑暗中那些猩红的眼睛也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但空气中残留的污秽气息和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危机感，却清晰地告诉每一个人，刚才并非幻觉。
“它们是在警告，还是在试探？”沈清璃紧握着微微发烫的定界石，心有余悸。这些墨渊的爪牙，似乎比南疆那些更加诡异难缠。
萧景珩面色冷峻，收剑入鞘，眼神锐利地扫视着窗外无边的黑暗。“无论是警告还是试探，都说明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苏浅月，或者说她背后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更了解我们的动向。”
他转身，看向沈清璃，眉头微蹙：“清璃，你刚才想说什么？关于大祭司的预言。”
沈清璃深吸一口气，将纷乱的思绪压下，沉声道：“我在想，‘至亲之人’……范围其实可以缩小。陛下昏迷，你的母妃早逝，诸位皇兄要么早已就藩，要么……已不在人世。如今在京中，与你血脉最近，又可能接触到权力核心的……”
她顿了顿，抬眸看向萧景珩，缓缓吐出一个名字：“唯有今年刚满十岁，因体弱多病一直养在深宫，由太妃照看的——九皇子，萧景瑜。”
九皇子萧景瑜！萧景珩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萧景珩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景瑜他年幼体弱，心思单纯，从未参与过任何朝政争斗！他怎么可能……”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也想起了密报中的细节，淮阳王等人欲立的“幼子”，正是这位九皇子！虽然名义上是辅政，但一个十岁的体弱孩童，在那些被墨渊蛊惑的豺狼手中，根本就是傀儡！难道……景瑜本身也出了问题？被控制了？或者……
一想到那个自幼跟在他身后，怯生生喊他“三哥”的瘦弱弟弟可能已被墨渊侵蚀，萧景珩的心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
“我也希望不是他。”沈清璃语气沉重，“但大祭司的预言不会空穴来风。‘至亲之人’，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能让你我同时视为‘至亲’，又能对京城局势产生如此关键的影响。” 她之于萧景珩是挚爱，九皇子之于萧景珩是血脉至亲，这个解释说得通。
她暗中沟通系统：“系统，能否尝试远程扫描京城方向，重点探测九皇子萧景瑜的能量状态？”
【指令收到。启动远程广域感知……能量消耗加剧……】
【扫描中……受到未知力场干扰，信号微弱……】
【捕捉到特定目标（萧景瑜）模糊能量频谱……分析中……】
【警告！检测到目标能量场存在异常！有微弱的、与“墨渊”污染源同频的寄生性波动！强度较低，处于潜伏期，但正在缓慢增强！】
系统的反馈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砸碎了萧景珩心中最后的侥幸！
景瑜……他真的被污染了！虽然程度很轻，处于潜伏期，但这意味着墨渊的触角早已无声无息地伸到了他身边最亲近、最不设防的人身上！是因为景瑜体弱，心神防线更容易被突破吗？还是苏浅月或者淮阳王对他做了什么？
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萧景珩的脊椎爬升。他想起离京前，去探望景瑜时，那孩子似乎比往常更加沉默苍白，他还只当是病情反复……原来，从那时起，甚至更早，阴谋的蛛网就已经将他唯一的弟弟笼罩了！
“景珩……”沈清璃担忧地看着他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和紧绷的下颌线。
萧景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封的决然：“无论是不是他，无论他是否自愿，既然涉及墨渊，我便不能因私废公。若……若真到了那一步……”他没有说下去，但紧握的双拳和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痛苦，已说明了一切。
沈清璃握住他冰冷的手，无声地传递着支持。皇权之路，本就布满荆棘与无奈，而对抗世界级别的灾难，更需要斩断一切犹豫与软肋。这个道理，他们都懂，但真正面对时，依旧是如此残忍。
这一夜，无人能安眠。
翌日天未亮，队伍再次启程，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每个人都清楚，京城等待他们的，不仅是权力的争夺，更是亲情与信念的残酷考验。
越是靠近京城，官道上的气氛越发诡异。盘查的关卡多了起来，守卫的兵士眼神麻木，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盘问也格外严厉。幸好萧景珩早有准备，用了伪装的身份和路引，才得以通行。沿途村镇，百姓大多关门闭户，偶尔可见一些神情狂乱之人被锁链捆缚，或是街头巷尾残留的打斗痕迹和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
墨渊的污染，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这片土地。
黄昏时分，队伍终于抵达了京郊。远处，京城巍峨的轮廓在夕阳余晖中如同蛰伏的巨兽，城头上飘扬的旗帜已换成了淮阳王和苏家的徽记，给人一种压抑的陌生感。
按照计划，他们需要绕过官道，从一条隐秘的小路前往西山大营的联络点。
然而，就在他们转入一条两侧皆是密林的山道不久——
“咻！咻！咻！”
无数淬毒的弩箭，如同疾风骤雨，从道路两旁的树林中爆射而出！目标明确，直指被护卫在中间的萧景珩和沈清璃！
“敌袭！护驾！”
暗卫首领影煞厉声大喝，训练有素的暗卫瞬间收缩阵型，刀剑挥舞，格挡箭矢，盾牌手迅速上前，组成防御阵势。箭矢钉在盾牌和车壁上，发出沉闷的“咄咄”声，箭簇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显然喂有剧毒。
萧景珩将沈清璃牢牢护在身后，软剑出鞘，剑光如水，将射到近前的箭矢尽数绞碎。他眼神冰冷地扫视着两侧树林，心中计算着伏兵的数量和位置。
第一波箭雨过后，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林中扑出！他们身穿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手中兵器各异，但招式狠辣刁钻，配合默契，直取要害！
“杀！一个不留！”为首的黑衣人低吼一声，声音沙哑怪异。
战斗瞬间爆发！暗卫们与这些黑衣人厮杀在一起，兵刃撞击声、怒吼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这些黑衣人武功极高，而且悍不畏死，即使受伤也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攻势反而更加疯狂。
萧景珩挥剑迎上两名扑来的黑衣人，剑势凌厉，蕴含着真龙内息，寻常高手难以抵挡。然而，与这两人交手数招后，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这些人的招式……路数刚猛凌厉，善于合击，攻守之间带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近乎本能的默契，而且某些细微的习惯和发力技巧……
“是皇家暗卫的路子！”萧景珩心中巨震，猛地格开一人的攻击，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冒充皇家暗卫！”
那两名黑衣人动作微微一滞，交换了一个眼神，却没有回答，攻击反而更加疯狂，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冒充？不！萧景珩越打越心惊，这些人的招式绝非冒充，根本就是皇家暗卫的嫡传！只是他们的内力运转似乎有些滞涩古怪，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眼神也失去了暗卫应有的冷静与忠诚，只剩下纯粹的杀戮欲望。
皇家暗卫，直属于皇帝，是护卫皇权的最后屏障，每一个都经过严格筛选和培养，忠诚毋庸置疑！如今皇帝昏迷，能调动皇家暗卫的……除了苏浅月和淮阳王，还有谁？难道他们连父皇最后的依仗都掌控了吗？还是说……这些暗卫，也像景瑜一样，被墨渊的力量侵蚀控制了？
这个念头让萧景珩遍体生寒！
战斗异常惨烈。伏击的黑衣人数量众多，且实力强横，萧景珩带来的暗卫虽然精锐，但在对方不要命的打法下，也开始出现伤亡。
沈清璃被护在中心，她紧握定界石，试图激发其净化力量，但距离稍远，效果有限。她焦急地观察着战局，目光忽然锁定了一个试图从侧翼偷袭萧景珩的黑衣人。在那人腾挪转身的瞬间，他腰间一块不起眼的木牌晃了一下，上面似乎刻着一个模糊的印记——
那印记……好像是内务府核定皇家暗卫身份时，用于归档的暗记！虽然刻意磨损过，但沈清璃凭借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系统的辅助扫描，还是辨认了出来！
真的是皇家暗卫！
“景珩！他们真的是皇家暗卫！”沈清璃失声喊道。
萧景珩闻言，眼神彻底冰寒。他不再留手，体内真龙内力全面爆发，剑势如同狂风席卷，瞬间将面前两名黑衣人斩于剑下！他目光如电，扫视战场，心中已明了——京城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连皇家暗卫都已被渗透控制，父皇在宫中的处境，恐怕已是危如累卵！
必须尽快突破这里，赶到西山大营！
“结阵！突围！”萧景珩一声令下，剩余的暗卫立刻变换阵型，以他和沈清璃为核心，如同一个锋利的箭头，向着山道出口方向强行冲杀！
鲜血染红了山路，尸体横陈。在付出近半伤亡的代价后，他们终于冲出了伏击圈，将那些依旧紧追不舍的黑衣人甩在了身后。
残阳如血，映照着众人狼狈的身影和染血的衣袍。
萧景珩回头望了一眼那条充满杀戮的山道，又看向远处那座仿佛张开巨口等待着他的京城，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皇家暗卫的伏击，坐实了京城内部的凶险，也印证了“至亲之人”可能带来的背叛。他的亲弟弟，他父皇最忠诚的护卫……都已成为敌人手中的棋子。
前路，步步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