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真相大白
营帐内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那枚雕刻着铁血龙纹的玉佩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被尘封的往事。
沈清璃凝视着玉佩，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记忆的碎片——母亲杨氏那与书香门第出身的沈夫人不甚相符的精湛医术；她偶尔流露出的、对江湖轶事的了解；以及她临终前，紧紧握着自己的手，那欲言又止、充满复杂情绪的眼神……
“景珩，”沈清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令尊可曾描述过那位救命恩人，也就是那位姓杨的侠女，有何容貌特征？”
萧景珩努力回忆着父亲生前偶尔提及的片段，眼神骤然一凝：“父亲曾说，那位女侠武功路数奇特，轻功极高，尤其善用金针，医术精湛。而且……她左边眉梢，有一粒极小的、形似朱砂的痣。”
“左边眉梢……朱砂痣……”沈清璃喃喃重复着，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她记得很清楚，母亲杨氏的左边眉梢，正有这样一粒小小的、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的朱砂痣！她一直以为那只是母亲的一个独特容貌特征，从未深想！
“还有，”萧景珩补充道，目光紧紧锁定沈清璃，“父亲说，那位女侠救人后，曾用一种特殊的金针手法为他封住心脉剧毒，手法之精妙，世所罕见。那金针的尾端，雕刻着极其细微的……凤尾纹。”
凤尾纹金针！
沈清璃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母亲有一套从不轻易示人的金针，她小时候顽皮，曾偷偷拿出来玩，还被母亲严厉责备过。她清楚地记得，那套金针的尾端，确实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凤尾纹路！她还曾好奇地问过母亲，为何金针上要刻这个，母亲只是温柔地笑了笑，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并未多言。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严丝合缝地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惊人的真相！
她的生母，很可能并非沈夫人杨氏，而是那位救了镇北王、姓杨的江湖侠女！而沈夫人……极可能是收养了她的人！
那么，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清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路变得异常清晰。她看向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刘氏，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刘婆婆，你偷走玉佩时，除了看到我脖颈后的红痕，可还注意到产房内有何不寻常？比如……是否有其他刚生产完的妇人？或者，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对话？”
刘氏被沈清璃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盯着，浑身一颤，浑浊的老眼努力地回想着，忽然，她像是抓住了什么，急声道：“有！有！老身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沈夫人生产前，好像庄子上送来过一个受伤的妇人，浑身是血，看着快不行了，也被抬进了后院，但具体安置在哪里，老身就不知道了……老身当时只顾着沈夫人这边……”
受伤的妇人！浑身是血！
萧景珩立刻追问：“那天晚上，沈府可曾请过不止一个稳婆？或者，有没有其他医者进出？”
刘氏摇头：“稳婆就请了老身一个……但医者……对了！那天深夜，好像确实有个游方郎中打扮的人被悄悄请进府，直接去了后院，神神秘秘的……”
线索越来越清晰了。
沈清璃结合所有信息，一个完整的、令人心碎的故事轮廓，逐渐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
近十七年前，那位曾救过镇北王的杨姓女侠，或许是因为身怀六甲，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遭到了仇家的追杀。她身受重伤，逃至京城附近，恰巧遇到了同样怀有身孕、在别庄静养的沈夫人杨氏（或许是同姓，或许有远亲关系，或许只是巧合与善意）。
两位母亲几乎同时临盆。但女侠伤势过重，自知命不久矣，在产下女儿（沈清璃）后，便将代表着自己与镇北王渊源的龙凤玉佩，以及或许还有其他的信物，交给了心地善良的沈夫人，恳求她收养自己的孩子。
沈夫人怜其孤苦，又感念其托付，便答应了下来。她或许是为了保护这个孩子，避免仇家追踪，便将女侠之女认作亲生，与自己所生的孩子（可能夭折，也可能……）一同抚养。而那位重伤的女侠，则在生下孩子后，便香消玉殒，被沈夫人悄悄安葬。
而当时同样生产、并一直嫉恨沈夫人的王姨娘（苏浅月生母），不知从何种渠道得知了这枚珍贵玉佩的存在（或许是通过收买的沈府下人），便动了贪念。她买通稳婆刘氏，本想偷走玉佩，或许还想趁机做些什么，但刘氏胆小，只偷了玉佩便仓皇逃走。王姨娘发现玉佩丢失，又不敢声张，加之做贼心虚，便以为是刘氏按照计划调换了孩子，于是开始了对刘氏的追杀，同时也将这个“调换”的秘密深埋心底，直至苏家覆灭前，才可能作为报复的武器抛了出来。而那个产房外带着特殊檀香味的黑影，极有可能就是王姨娘派去监视或者接应刘氏的人！
至此，迷雾散尽，真相大白。
沈清璃，并非沈夫人亲生，而是那位神秘侠女之后。但她从出生起，便被沈夫人视如己出，精心抚养长大，给予了全部的母爱与呵护。沈夫人为了保护她，甚至从未提及过她的身世，将那个秘密永远埋藏在了心底。
营帐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个曲折而令人唏嘘的真相所震撼。
沈清璃缓缓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枚沉甸甸的玉佩，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凉的龙纹。她没有想象中的天旋地转，没有身份颠覆的惶恐不安，心中涌起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与释然。
酸楚的是，她那素未谋面的生母，那位英姿飒爽的侠女，竟落得如此凄惨的结局；释然的是，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来历，也更加深刻地理解了养母沈夫人那份深沉而伟大的爱。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看向萧景珩，也像是在对所有人宣告：
“生恩重于山，养恩深似海。”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我的生母予我生命，并在最后时刻为我寻得庇护；我的母亲（沈夫人）含辛茹苦，育我成人，教我明理，待我如珠如宝。她们都是我的母亲，都对我恩重如山。”
她将玉佩紧紧握在手心，贴在心口，仿佛能感受到两位母亲跨越时空的关爱。
“无论血脉如何，我永远是沈清璃，永远是沈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