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府衙的大堂，气氛比三伏天的桑拿房还憋闷。
知府大人一巴掌拍在惊堂木上，声音都带了电火花，他手里捏着那张小陆塞进来的纸条，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纸条上“鬼器”二字，墨迹都仿佛在嘲讽他的智商。
一个算盘，把百年商号的少东家逼得连夜告官，还说什么“非人所控”，这传出去，他江南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简直是年度KpI考核里的“史诗级地狱难度”开局。
堂下，沈世昌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正义愤填膺地控诉，唾沫星子横飞，颇有几分“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锅必须甩出去”的英勇气概。
“大人明鉴！这分明是苏晚照那妖女的阴谋！她妒我沈家财势，便使了这等下三滥的妖术，意图毁我百年清誉！那算盘，就是她的作案工具！”他声泪俱下，演技足以角逐本朝百花奖。
围观的吃瓜群众们交头接耳，议论声嗡嗡作响，像一群开了震动模式的蜜蜂。
苏晚照就混在这群蜜蜂里，戴着个帷帽，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平平无奇的背景板路人。
她看着堂上沈世昌的激情表演，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这届反派不行啊，前摇太长，输出全靠吼。
就在沈世昌准备再来一段freestyle，把苏晚照描绘成一个青面獠牙、骑着扫帚满天飞的老巫婆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瞬间压过了全场的嘈杂。
“大人，既然沈老板言之凿凿，称此物为妖术，那不妨……让它自己说句话？”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谢昭一袭青衫，缓步从人群中走出。
他身形清瘦，面容俊逸，气质清冷得像雨后新竹，与这乱糟糟的公堂格格不入。
他手里，赫然也捧着一具算盘，无论是材质、大小还是上面繁复的璇玑刻度，都与沈记香坊那台“发疯”的九宫算盘一模一样，简直是亲兄弟，复刻手办见了都得叫声“老师”。
知府一愣，沈世昌更是瞳孔地震：“你……你这是何物？”
“下官不才，依那‘鬼器’的结构，连夜仿制了一具。”谢昭向知府微微躬身，语调平稳得像AI语音助手，“既然沈老板认定是苏姑娘的妖术在远程操控，那么这台全新的、从未与苏姑娘接触过的算盘，想必不会再有任何异常。下官不通玄学，只会格物。便请大人与诸位乡亲，一同观其自言，看看这‘妖术’，究竟是来自人，还是来自物本身。”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逻辑堪称闭环。
你不是说苏晚照远程施法吗？
行，我这台新机刚出厂，还没联网，你再施个法我看看？
沈世昌一时语塞，额角渗出了冷汗。
知府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准！当堂查验！”
谢昭将复刻算盘置于堂中央的桌案上，那沉静的姿态，不像是在公堂对质，倒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科学实验。
他修长的手指在算盘边沿轻轻一拨，启动了机括。
随即，他在算盘顶端的输入区域，用特制的刻笔，缓缓写下三个字——沈世昌。
刹那间，整个大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那具算盘上。
只听“噼里啪啦”一阵清脆的爆豆声，算珠仿佛被无数双无形的手操控，在算档上疯狂跳跃、碰撞、归位，速度快到带起了残影。
那场面，比赌场里最癫狂的摇骰子荷官还要上头。
几息之后，算珠骤然停止，几行结论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第一行：“沈世昌，江南盐铁总商，于景和三年至景和七年间，贪墨官盐税银共计七十二万三千两，赃款分三处藏于祖宅第三地窖。”
轰！
人群炸了。
七十二万三千两？
这是什么概念？
足够把整个江南府衙用金子重新铺一遍了！
沈世昌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嘴唇哆嗦着：“一派胡言！血口喷人！”
然而，算盘并没有给他辩驳的机会，第二行结论紧跟着浮现：“勾结东海‘一线天’水匪，伪造军械失窃案，倒卖军用铁料三万斤。”
如果说第一条是经济犯罪，那这一条就是妥妥的叛国大罪！
堂下的百姓已经从震惊变成了惊恐，纷纷后退，仿佛生怕和沈世昌沾上一点关系就会被当场连坐。
知府的脸色也从铁青变成了墨黑，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可这赛博判官似乎嫌场面还不够刺激，主打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第三行结论蹦了出来，画风突变，充满了荒诞的艺术感：“其女沈清荷，实为前朝长乐公主转世之身，命格尊贵，天命所归，应立即寻访护送入京，迎娶为后，以安天下。”
全场：“……”
空气凝固了三秒。
所有人的大脑都因为这急转弯的信息量而直接宕机。
前一秒还是严肃的刑侦剧，后一秒直接快进到了玄幻宫斗频道。
人群中，一直冷眼旁观的沈清荷，听到这句关于自己的“判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她拨开人群，走到堂前，声音清脆如冰凌碎裂：“我宁愿是块石头，也不当什么转世公主。”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被雷得外焦里嫩的众人。
也就在此时，一个身影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大堂，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哭喊道：“大人！小人愿为沈老板作证……作证他确实在销毁账本！”
来人正是沈记香坊的账房先生阿四。
他涕泪横流，从怀里掏出一叠被烧得七零八落、边缘还带着焦黑灰烬的纸张，高高举过头顶：“沈老板每日都将真实的账本付之一炬，只留下应付官府盘查的假账！这是小人……小人拼死从火盆里抢出来的税单残页！”
沈清aho一眼就看到了那些残页上，一个熟悉的朱红印记虽已模糊，但轮廓清晰可辨。
“这是我爹的私印！”她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人证、物证、还有“机证”，三证齐全，形成完美证据链。
沈世昌彻底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好一个沈世昌！”知府怒极反笑，猛地一拍惊堂木，“来人！即刻查封沈府，把他的第三地窖给本官掘地三尺挖出来！”
差役们如狼似虎地冲向沈府。
不到一个时辰，消息传回，地窖中不仅挖出了堆积如山的银票，还翻出了一个上了三道大锁的铁箱。
铁箱之内，并非更多的金银，而是一本封面写着《御械监密账》的陈年账簿！
这本账簿的出现，让整个案件的性质再度升级。
知府捧着密账，手都在抖。
他知道，这已经不是他一个江南知府能兜得住的案子了。
公审结束，人群散去，谢昭却留了下来。
他将那具复刻的九宫算盘双手奉给知府：“大人，此物虽偶有疯言，但其推演之能，不假分毫。下官验过，漕运历年的虚报亏空，皆可用它查证。若大人愿用此物肃清吏治……”他顿了顿，目光诚恳，“下官愿为大人效劳。”
知府凝视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又看了看桌上那本能掀起滔天巨浪的《御械监密账》，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一道只有苏晚照和谢昭能看见的系统提示悄然浮现：【舆情操控·一级激活：可定向引导三州之内舆论风向，冷却时间十二时辰。】
是夜，府衙的灯火依旧通明，而风暴中心的另一处，却已恢复了暂时的宁静。
苏晚照的房间里，一幅巨大的京城舆图铺在桌上。
她手中捻着一枚奇特的钉子，钉头呈夜光色，细看之下，里面竟嵌着一片璇玑轮的细微碎片。
她毫不犹豫地将这枚钉子，狠狠地按在了舆图上一个醒目的位置——“户部衙门”。
谢昭立于她身后，窗外的月光勾勒出他清隽的侧影，他低声道：“宇文阀派来的税监使，明日午时就到江南。”
苏晚照闻言，回头冲他一笑，那笑容在烛火下明媚而又危险。
她伸出手指，在那枚已经钉入的夜光钉上，又用力按了按。
“是吗？那我这颗钉子，看来得钉得再深一点。”
她眼前的虚空中，一行淡金色的倒计时正在无声地跳动着：
【天下商王倒计时：42天】
风波平息后的江南城，似乎在一夜之间消化了所有的震撼。
百姓们照旧早起，奔赴各自的生计。
然而，当第一缕晨光洒在城中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时，往日里总是最早开门迎客、香气四溢的沈记香坊，今日却门扉紧闭，一片死寂。
那块金字招牌在晨曦中，显得格外落寞。
周围的商铺都已人声鼎沸，唯有它，像一座被时光遗忘的孤岛，静得让人心头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