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山深处,巨大的天然溶洞被改造成狰狞的火器工坊。空气灼热,弥漫着硫磺、熔炼金属和汗水的混合气味,每一次呼吸都灼烧着肺部。数十座熔炉如同地狱的眼睛,喷吐着暗红色的火焰,将洞壁上扭曲的人影拉长又捏碎。巨大的水轮带动着锻锤,发出节奏沉重、永不停歇的轰……轰……声,像敲在心脏上的丧钟。
这里是“暗河”的心脏,也是包拯团队找到的最终战场。
光线来自摇曳的火把和熔炉,制造出大量晃动的阴影。炙热的空气让视线扭曲,汗水流进眼睛带来刺痛。金属撞击声、水流嘶鸣声、工匠的吆喝声,混杂成一片掩盖罪恶的喧嚣。
包拯、展昭、雨墨、公孙策,四人如同利刃,刺入了这喧嚣的核心。他们迅速控制了几个关键工匠,展昭的剑抵在工坊大监造的咽喉。
包拯声音压过噪音,冷峻:
“证据确凿,福王何在?”
大监造脸上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指向他们来的方向:
“包大人,你们……走不了了。”
话音未落,入口处传来沉重、整齐的脚步声!金属甲胄摩擦碰撞,如同死神的低语。火光下,明亮的禁军铠甲涌现,瞬间封死了唯一的出口!为首的,正是那位曾要求包拯罢手的赵内侍。
公孙策松了口气:“是宫里的禁军!陛下终于……”
包拯却抬手制止了他,目光死死盯着赵内侍那张毫无波澜的脸。
赵内侍尖细的声音穿透喧嚣,带着冰冷的嘲讽:
“包大人,别来无恙?咱家奉陛下密旨,清剿叛逆——包括尔等,擅闯军工重地,意图不轨!”
他猛地挥手!
“拿下!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禁军刀剑出鞘,寒光映着熔炉的火,对准了包拯四人!前有强敌,后是灼热的熔炉和冰冷的岩壁,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展昭剑横身前,护住包拯,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阉贼!你竟敢……”
雨墨脸色苍白,低骂:
“中计了!这死太监是福王的人!”
公孙策突然指着工坊深处一个正在被加热的、装满黑火药的巨大混合桶,桶边的引线正在被人点燃!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尖利:
“火药!他们要点燃整个工坊!毁灭证据!连同我们……一起!”
嘶—— 引线燃烧的声音细微却清晰,像毒蛇爬过每个人的心脏。
五分钟。或许更短。
他们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在叛变的禁军围攻下,找到并掐灭那根致命的引线,同时还要应对不断逼近的刀剑。
“掩护我!”展昭厉喝,试图冲向引线。但两名禁军军官立刻缠住了他,剑光交织,火星四溅。展昭武艺高强,却被狭小空间和对方以命搏命的打法拖住。
雨墨射出袖箭,精准命中一名想去补长引线的工匠,但更多的禁军涌上来。
公孙策被一名禁军砍伤手臂,鲜血直流,踉跄后退,撞在灼热的岩壁上,发出一声闷哼。
包拯站在原地,额间月牙疤殷红如血。他看着混乱的战场,看着那越来越短的引线,看着赵内侍脸上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意。
他突然笑了。笑声不大,却在混乱中异常清晰。
包拯对着赵内侍,语气平静得可怕:
“赵内侍,你可知,福王与狼族约定,‘俟秋风起,马肥弓劲’?如今,夏末而已。”
赵内侍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包拯声音提高,确保一些禁军能听到:
“你在此为他扫清障碍,他却连起事的具体时机都未曾如实相告!在他心中,你我,乃至这些为你卖命的禁军儿郎,不过是随时可弃的……灰烬!”
一些禁军士兵的动作,出现了微不可察的迟疑。
就在引线即将燃尽,展昭目眦欲裂,雨墨几乎绝望闭眼之际——
砰!
一声巨响从入口处传来!沉重的石门竟被外力轰然撞开!
烟尘弥漫中,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持另一面禁军令牌,声音如同雷霆:
“圣旨到!叛臣赵永,及其党羽,就地格杀!护驾包拯者,赏千金,官升三级!”
是那位曾与展昭在漕帮交过手、被包拯设计“抛砖引玉”的莽撞指挥使,耶律宗真!他身后,是更多、装备更精良的禁军!
原来,包拯在决定潜入工坊前,就已通过特殊渠道,向皇帝呈上了福王通敌的最终证据,并预判了密使可能倒戈。耶律宗真,正是皇帝真正信任、派来执行最终清剿的“黄雀”。
赵内侍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耶律宗真带来的生力军如同猛虎下山,瞬间冲垮了叛军的阵型。
展昭 趁此机会,一剑劈杀对手,如同猎豹般扑出,在引线即将燃入火药桶的前一瞬,用剑尖猛地将其挑断!火星在他手边溅开。
啪。
最后一点火光,熄灭。
地下火器工坊内,硝烟未散。叛变的赵太监被耶律宗真带来的禁军围住,他知道自己已是瓮中之鳖,但那双阴鸷的眼睛,却死死盯住了不远处的展昭——这个屡次坏他好事的“御猫”。新仇旧恨,加上穷途末路的疯狂,化作他嘴角一丝扭曲的笑意。
“展昭!”赵太监尖利的声音划破喧嚣,“若非你等多管闲事,王爷大事早成!今日,咱家便先废了你这双招子!”
熔炉的火光跳跃,将赵太监本就白皙无须的脸映得更加诡异。他缓缓抬起左手,食指单独翘起,其余四指微蜷,指尖在火光下竟隐隐透着一股不祥的青灰色。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他这起手势而变得粘稠、阴冷。禁军们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面露忌惮。
展昭横剑当胸,面色凝重。他感受到了那股不同于寻常刀剑的阴寒压力,那是内家气功练到极高境界、且走了邪路才有的征兆。
赵太监身形一晃,并非直冲,而是如同鬼魅般滑步侧移,左手食指隔空疾点!并非指向展昭要害,而是点向他持剑的右肩井穴!一道无声无息的阴柔之风破空而来!
展昭汗毛倒竖,不假思索地旋身避让,手中剑划出半圆,试图以剑风搅乱指力。“嗤!”剑风与指风在空中相撞,竟发出细微的、如同撕裂绸缎般的声音。展昭只觉右肩微微一麻,虽未受伤,但气血竟有些许阻滞之感!
“好指力!”展昭心中暗惊,动作却不停。他深知不能让对方拉开距离,立刻踏步强攻,长剑如毒龙出洞,直刺赵太监咽喉,逼他近战!
赵太监冷笑,身形如柳絮飘飞,再次避开剑锋,食指连连虚点,指风纵横,专攻展昭周身大穴。展昭剑光舞得密不透风,叮叮之声不绝于耳——那是凝练的指风撞击剑身发出的脆响!每一次碰撞,剑身都传来一股诡异的震荡,带着阴寒气息,试图钻入经脉。
久守必失。一道指风终究穿透了剑网,擦过展昭左臂。瞬间,一股冰寒刺骨的异种气劲钻入,左臂动作骤然一僵!
“糟了!”展昭心头一沉,剑势出现破绽。
赵太监眼中厉色一闪,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身形猛地突进,凝聚全身功力的一指,直取展昭心口!这一指若是点实,阴寒透劲足以瞬间冻结心脉!
避无可避!
展昭眼中决然之色闪过!他竟不闪不避,将大部分内力瞬间灌注右臂,原本因格挡而微微后收的长剑,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爆发出一道璀璨如匹练般的寒光!不再是刺,而是——劈!
以攻对攻!以命搏命!
“噗!”
“锵!”
几乎同时响起的两声!
赵太监的食指,精准地点在了展昭心口处的官服上,阴寒之力瞬间透入!
而展昭的剑,也以开山之势,狠狠地劈在了赵太监匆忙抬起格挡的左臂之上!骨裂之声清晰可闻!
两人身形一触即分。
展昭“蹬蹬蹬”连退数步,脸色瞬间煞白,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心口处如被冰锥刺入,寒气迅速蔓延,半边身子都开始麻木。他以剑拄地,才勉强稳住身形。
赵太监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垂下,显然已被一剑劈断!他右手捂住伤口,难以置信地看着展昭:
“你……你竟敢……”
展昭深吸一口气,强行运转体内残余的纯阳内力,对抗着那股阴寒之力,声音因痛苦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邪功……终不敌……浩然正气。”
赵太监还想说什么,但耶律宗真已带人一拥而上,将其死死按住。
工坊内,熔炉依旧轰鸣。
展昭站在原地,缓缓调息,感受着体内那如附骨之疽的阴寒之气与自身内力艰难地对抗。他知道,赵太监虽被擒,但这阴指功造成的创伤,恐怕需要耗费不少时日才能彻底清除。
这一战,他赢了,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而福王谋逆的滔天巨案,随着赵太监的落网,终于被撕开了一个决定性的口子。
工坊内,战斗迅速平息。叛军被制服,赵内侍面如死灰地被押下。
灼热的空气依旧,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死亡压迫感,终于缓缓消散。
包拯走到那巨大的火药桶旁,看着里面混合的、足以将半个山头掀飞的恐怖力量,沉默良久。
他赢了,又一次在绝对的劣势中,于呼吸之间,扳回了死局。
但他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以及对这权力倾轧、人心鬼蜮的深深厌倦。
风暴的核心已被找到,但风暴本身,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