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夜晚，石亭四周依旧萦绕着许多云气，缭绕亭间。
万天翎虽然问话，但没有抬头，只有手中的棋子轻轻落下，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云气翻涌，在李游面前穿梭。
这一刻，他心中无数思绪飞过。
方才在和肖凌川见面时，李游就推测，穿越的事情，已经被这个世界的大修士知道了一些，那万天翎作为其中的强者，说不定也会有所察觉。
但他没想到，万天翎会如此笃定。
万天翎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似乎在等待什么。
常山虎远远站在一旁，同样闭口不言。
李游面色平静。
但内心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这浑灵界的规则赤裸无比，自己虽是万天翎的记名弟子，但在异界秘密的面前，这些大修士真的能顾念师徒情分吗？
况且，自己才刚刚拜师没多久，师徒情分根本也没多少。
如果他知道自己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身份之后，自己又能有什么反抗能力呢？
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对于他这样级别的修士来说，为了获取机缘，搜魂法术并不难。
这万天翎不知道活了多少岁月，说心思如渊一点也不过分。
撒谎也不可能瞒得过他。
而且，自己完全不了解他，完全猜不到他的想法。
到底该怎么办呢……
而这时候，李游望着下棋的万天翎。
突然想到，
如果说，今天的事情与现实世界对应。
那么这一幕，
对应的或许应该是——周二那天，校园里，万教授在梧桐树下询问自己。
按照李游的理解，
虽然眼前的万天翎和万教授，并没有如两个世界的胡非凡那样产生连通，
但内心应该是类似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眼前的万天翎，和万教授在梧桐树下的目的应该是一样的。
当时，万教授的意思是，希望自己能够信任他。
那眼前的万天翎，内心里是不是也同样希望自己能够信任他呢？
是否选择信任万教授，和是否信任眼前的万天翎，是同一个问题。
这时，他回想起万天翎在此前和自己说过的‘关于规矩的遵守与砸烂’的话。
以及前不久，万教授所说的，关于追求科学理想的话。
而后深吸一口气，向前迈步。
随后，在常山虎目瞪口呆的眼神里，一手接过万天翎手中的白子，一手拿起黑子，迅速在棋盘上摆放起来。
刚开始时，万天翎面色平静，没有什么表情。
眼前这盘残局他已经看了很久，迟迟找不到解法，黑气锁链犹如墨色蛟龙一般盘踞中腹，而白棋的残子犹如困兽低吼。
黑子的气势已成，白子无力回天。
他并不认为李游能有什么解法。
但看着看着，他的眉毛突然挑了挑，发现白棋竟五路肩冲。
这打法看似强悍，实际却是一步废棋。
但接下来两手，却让他目光瞬间亮起。
他突然发现，当李游五路肩冲之后，黑棋气势仿佛被断，只能补棋，而在它补棋之时，白子紧随而上，这一刻，中腹无数白子呼应，竟然直接反夺了中腹的控制权！
这一手五路肩冲，看似胡闹，实则犹如一柄利剑，直接斩断了黑龙气势，将那黑气锁链尽皆冲破。
而且，还带着某种以死换生的气势。
妙棋。
万天翎还未开口，李游放下棋子，率先开口：“师尊，我不懂下棋，甚至可以说一点都没学过，也一点都没下过。”
万天翎愣住。
李游说道：“上次拜见师尊时，我将师尊的棋局记下，用AI解的？”
万天翎疑惑：“何为欸哎？”
李游笑了笑：“这就是方才师尊所问的，那个世界的产物。”
此言一出，万天翎迟疑了一瞬，随后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看向常山虎。
而一旁，常山虎长叹一声：“唉——是老奴败了！”
“还是六爷您的眼光毒辣。”
李游满脸疑惑：“你们打赌了？赌的什么？”
常山虎苦笑道：“在李游公子您来之前，我与六爷打赌。”
“想知道公子你是直接承认，还是试图蒙混过关。”
“我赌公子试图蒙混过关，含糊其辞。”
“毕竟六爷问的是‘可以给为师讲讲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吗’，这句话您可以理解为让你汇报调查结果，里面也是有可糊弄的空间的。”
“但六爷却说，你大概率会直接承认。”
一旁，万天翎放声大笑：“为师没有看错你。”
石亭内回荡着他爽朗的笑声。
李游有些惊异地望着他，这是他印象里，万天翎首次有这样的情绪。
以往，他永远都是很平静的世外高人样子。
他有一种感觉，
这一刻，万天翎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常山虎继续望着李游说道：“自此之前，我和六爷说过，李游公子你的身份太复杂，不光身在玄枢楼，还是李家的人，今后说不定会有异心。”
“当时六爷说，无论是哪个势力的人，只要成为他的弟子，他都会悉心教导，哪怕麻烦一些。”
“现如今看来，连这一点麻烦都不存在了。”
“李游公子您，甚至都不是浑灵界的人。”
“这样的话，您在浑灵界更无甚牵扯，这样更好。”
李游有些恍然。
看来从始至终，万天翎都是抱着培养自己的角度。
从来没想过搜自己的魂……
“继续刚才你说的，”万天翎再度发话：“何为……”
“AI。”
李游回应，随后开始一一讲述现实世界的存在模式，以及构造，还有何为AI。
起初，面对李游的描述，万天翎还有些难以理解。
但随着李游越说越多，万天翎的理解越来越快，有的话，李游刚刚说出口，他便能完全理解，之后会提出一个更加细致，但是又十分深刻的问题。
让李游心中感叹，不愧是超级强者，这理解力也是相当恐怖了。
幸亏他现在正在上高中，对政史地各科的内容都记得清晰。
如果自己上大学的时候再回答这些问题，纵然自己有满级脑力，也完蛋。
常山虎站在一旁，一边听着一边为两人倒茶。
就这样，两人的对话一直持续着。
太阳升起，又即将落下。
一般来说，这种高强度的聊天，持续这么长时间，纵然有修为在身，李游也有些顶不住。
但常山虎倒下的茶水里，似乎蕴含着某种神异的力量，让李游的头脑一直保持着清晰无比的状态，甚至修为都有所提升。
一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时分，李游才差不多和万天翎聊完了一轮。
万天翎有些感叹：“一个没有灵气的世界，竟能依靠科技之力，走到如此规模，着实有可圈可点之处。”
“至于你方才提到的AI，其数算推演之力，或许可超越浑灵界的所有阵法。”
“当然，还有你所在的地方，学校，高考，这与宗门相比，倒是个有趣的地方……”
万天翎对学校的评价也是让李游比较意外的，
因为在接近一天的聊天里，万天翎有很多时间都在询问学校的事情，有些地方赞许，有些地方沉默不语。
在话题即将结束时，万天翎道：“你刚才所说，如今，在你们海蓝星，有许多人都进入了浑灵界，而且都是重名者。”
“这一点，山河郡内已经有许多势力察觉，并且正在调查。”
“而且，这个消息应该是瞒不住的，要不了多久，圣天宗也会知道这件事。”
“到时候，恐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了……”
感叹完之后，他突然看向李游，有些好奇问道：“你说，有许多人，都在两界存在重名。”
“我呢？在海蓝星，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我吗？”
李游想了想，点点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