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继承者”,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在秦磊四人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凯瑞尔握着弓的手下意识地收紧,金色的瞳孔中充满了警惕与审视。冷月周身的混沌剑意微微波动,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苏烟更是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秦磊的半个身前。
眼前这个小男孩,太过诡异。
他的外表,纯洁无瑕,如同天使。但那双深邃得仿佛蕴含了整个宇宙生灭的红色眼眸,却又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神明般的威压。
“你是谁?”秦磊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发现,自己面对这个孩子时,竟然产生了一种面对主宰时都未曾有过的、源自生命层次的压迫感。
“我?”小男孩歪了歪头,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孩童的天真,却丝毫没有削减他身上那股古老的气息,“我没有‘名字’。你可以称呼我为‘引导者’。”
“引导者……”秦磊咀嚼着这个词。
“是的。”小男孩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扫过紧张的苏烟三人,微笑着说,“放轻松,我没有恶意。事实上,我等待你们的到来,已经等待了……嗯,用你们地球的时间单位来计算,大概是三亿七千万年。”
三亿七千万年!
这个数字,让四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一个足以让沧海变成桑田,让恒星都走完一生的漫长时间。
“我并非那艘船真正的主人,那位‘叛逆的行者’。”引导者似乎看穿了他们的疑惑,主动解释道,“我是他留下的‘意识传承体’,一个活着的‘图书馆’,一个等待着钥匙的‘宝箱’。我的使命,就是在我的创造者彻底消逝于时间长河后,将他的理念和……希望,传承下去。”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秦磊身上,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里,闪烁着赞许的光芒。
“而你,秦磊,就是我等待了三亿七千万年的、最完美的‘钥匙’。”
“你拥有‘行者’的血脉,却诞生于一个被‘观察’的摇篮文明。你驾驭着‘创世’的力量,却理解了‘混沌’的本质。最重要的是……”引导者指了指秦磊的心口,“你的心中,有爱,有守护,有作为‘变量’的觉悟,却没有被力量冲昏头脑的傲慢。你,就是‘第三条道路’最完美的践行者。”
他的一番话,将秦磊的所有底牌,都揭示得一清二楚。
秦磊的心中,掀起了更大的波澜。在这个自称“引导者”的小男孩面前,他感觉自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你既然知道一切,”秦磊压下心中的震撼,沉声问道,“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们所面临的绝境。那个所谓的‘观察者’,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足一千年了。”
“是九百九十九天。”引导者精确地纠正道,他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更坏的消息。‘观察者’的‘清理’程序,一旦启动,并非是从倒计时归零的那一刻才开始。它是一个持续性的过程。从倒计时出现的那一刻起,我们这个‘正二十面体宇宙’的底层法则,就已经开始被缓慢地、不可逆地‘覆盖’和‘重写’。宇宙的膨胀正在减速,新恒星的诞生率正在断崖式下跌,连生命的基因链中,都开始出现熵增性的、不可逆的‘衰变’。等到倒计时归零,不过是最后的‘收官’而已。”
这番话,让秦磊四人如坠冰窟。
他们以为自己还有近三年的时间,却没想到,死亡的盛宴,其实早已开席!
“那我们……该怎么做?”苏烟忍不住开口问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命神力,似乎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压制。
“唯一的办法。”引导者的目光,再次投向秦磊,“就是在他完成‘重写’之前,让你的口袋宇宙,完成‘升维’。”
“升维?”
“对。”引导者的小脸上,露出了与他年龄不符的凝重,“你现在的口袋宇宙,虽然强大,但它本质上,只是一个依附于主宇宙的‘亚空间’,一个完美的‘沙盒’。但它还不是一个真正的‘世界’。你需要让它成长,让它进化,让它拥有自己独立的、完整的、能够反过来影响主宇宙现实的‘法则闭环’!”
“当你的口袋宇宙,升维成为一个真正能够影响现实的‘新神话’时,它就不再是这个‘正二十面体’宇宙的附属品。它将成为一个全新的‘奇点’,一个不受‘观察者’清理法则影响的‘避难所’!”
“到那时,你甚至可以……将整个地球文明,都‘装’进你的宇宙里,带着他们,逃出这个即将被清洗的‘盒子’!”
引导者的话,像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为秦磊指明了一条清晰无比,却又充满了荆棘的道路!
将地球装进口袋宇宙!
这个想法,是如此的疯狂,却又如此的诱人!
“我需要怎么做?”秦磊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升维的关键,有两个。”引导者伸出两根白嫩的手指。
“第一,是理论基础。你需要一个能够与宇宙最底层法则共鸣的‘公式’。而这个公式,你的父亲,已经帮你找到了。”他微笑着说,显然对秦建国U盘里的内容了如指掌。
“第二,是核心硬件。你需要一个能够将理论转化为现实的‘执行器’,一个能够放大你的力量,并引导它与‘宇宙基音’产生共鸣的增幅器。”
说着,他转身,指向了舰桥的王座。
在那张由整块水晶雕琢而成的、空无一人的王座上,漂浮着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由无数个同心圆环层层嵌套而成的球体。
“它,就是这艘船的核心——‘宇宙谐振器’。”
“只要你将它与你的口袋宇宙融合,再以你父亲的理论为指导,你就有机会,在倒计时归零前,完成这宇宙间从未有过的壮举——人造一个‘神话’!”
秦磊的目光,瞬间被那个“宇宙谐振器”所吸引。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口袋宇宙,正在发出一阵阵渴望的嗡鸣。
然而,一个致命的问题,摆在了面前。
“启动谐振器,融合升维,需要能量。”秦磊沉声说道,“非常非常庞大的能量。”
“没错。”引导者点了点头,“根据我的计算,要完成一次初步的升维,所需要的能量,大约相当于……一百颗太阳在同一瞬间爆发的总和。”
一百颗太阳!
这个数字,让凯瑞尔和冷月都感到了深深的无力。盘古号,连同整个联合舰队的能量储备加起来,恐怕连这个数字的零头都不到。
“而且,这还不是最麻烦的。”引导者的小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最麻烦的是,‘宇宙谐振器’一旦启动,它与‘宇宙基音’共鸣时所发出的频率,就像在最黑暗的森林里,点燃了一支最亮的火把。无论‘观察者’在哪里,他都会在0.0001秒内,立刻锁定我们的位置。”
“到那时,血红的倒计时,会瞬间清零。”
“所以,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必须在启动谐振器的瞬间,就完成升维,并立刻进入升维后的口袋宇宙。整个过程,不能超过0.0001秒。否则,我们连同这艘船,都会被‘观察者’从因果层面,彻底抹除。”
死局。
这几乎是一个死局。
既没有足够的能量,又要冒着被瞬间秒杀的风险,去完成一个前无古人的神迹。
舰桥内的气氛,再次凝固到了冰点。
然而,秦磊的眼中,在经历了短暂的思索后,非但没有绝望,反而爆发出了一股近乎疯狂的光芒!
能量……
他想到了一个疯狂的能量来源!
“零!”他在心中对盘古号下令,“将我之前封存的、从主宰旗舰上获得的‘秩序方块’能量,以及从主宰精神烙印碎片中解析出的所有‘秩序’属性的数据流,全部提取出来!”
“主人,您要……”零的电子音中,带上了一丝不解。
秦磊没有回答。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充满了挑战与不羁的笑容。
他看着引导者,一字一句地说道:“谁说……我们没有能量?”
“我要用主宰的‘秩序’之力,去灌溉我的‘创世’之树!”
“我要用‘观察者’用来监视我的‘病毒’,去点燃我们反抗的‘篝火’!”
“他不是喜欢‘观察’吗?那我就让他好好看看,他是如何被自己的力量,给狠狠地背叛的!”
这番话,是如此的狂妄,如此的胆大包天!
就连引导者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都闪过了一丝惊艳与赞叹。
用敌人的法则,来构建自己的神话!
这确实是只有“变量”才能想出来的、最完美的“破局”之法!
……
半天后,盘古号。
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正在餐厅里举行。
当然,主角并非秦磊等人,而是新加入的“小朋友”——引导者。
张妍看着这个粉雕玉琢、可爱到让人心都化了的小男孩,母爱瞬间泛滥。她拿出了自己珍藏的所有零食,做了一大桌子地球美食,将引导者围在了中间。
“来,孩子,尝尝这个,阿姨亲手做的草莓蛋糕。”张妍将一块最大、最漂亮的蛋糕,递到了引导者面前。
引导者刚刚还在和秦建国一本正经地讨论着“弦理论在十一维空间中的非线性表达”,他努力地维持着自己作为“古老智慧传承体”的高冷与严肃,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感谢您的好意,女士。但我的存在形式,并不需要摄入有机物来维持……”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股香甜的、混合着奶油和新鲜草莓的芬芳,就那么霸道地、不讲道理地钻进了他的鼻腔。
这是他那长达三亿七千万年的“生命”中,从未体验过的“味道”。
他的话语,戛然而停。
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草莓蛋糕,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一滴晶莹的、可疑的液体,顺着他的嘴角,缓缓地流了下来。
整个餐厅,瞬间安静了。
秦建国扶了扶眼镜,凯瑞尔瞪大了眼睛,叶凡更是夸张地张大了嘴巴。
刚才那个指点江山、口含天宪的“神明”,和他面前这个对着蛋糕流口水的小屁孩,形象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引导者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猛地擦了擦嘴角,一张白嫩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连耳根都红透了。
“咳……我只是……在分析它的化学构成!”他强行辩解道。
最终,在张妍慈爱的注视下,“引导者”还是没能抵挡住草莓蛋糕的“法则攻击”,小口小口地,却又极快地,将一整块蛋糕消灭得干干净净。
解决了能量来源的问题,接下来的,就是执行了。
秦磊决定,立刻进入幽灵船,进行闭关。他要融合“宇宙谐振器”,为最终的升维,做最后的准备。
在他即将离开前,他找到了苏烟。
两人站在盘古号的舷窗前,看着窗外深邃的星空,一时都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秦磊打破了沉默。
他郑重地,将一枚代表着盘古号最高指挥权限的金色徽章,放在了苏烟的手中。
“苏烟,”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次闭关,九死一生。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失败了,盘古号的最高指挥权限,会自动转移给你。”
“到时候,不要犹豫。带着我们的父母,带着舰队,带着地球上所有幸存的人……逃。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这番话,如同最沉重的托付,一份赌上了自己生命的遗言。
苏烟没有接那枚徽章。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秦磊的眼睛,摇了摇头。
她伸出手,将那枚徽章,重新按回了秦磊的胸口,然后用自己的手,覆盖在上面。
“没有你,我们哪儿也不去。”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让整个宇宙都为之动容的坚定。
“我等你回来。”
“一起。”
秦磊看着她那双清澈而又执着的眼眸,心中所有的沉重与不安,都化作了无尽的暖流。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一起。”
然而,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前往幽灵船,进行这赌上一切的最终突破时。
他怀中,那个被他用来解析“混乱”之力的、主宰留下的黑色方块,那个一直被他当成“战利品”和“研究素材”的“观察者后门”——
突然,剧烈地、疯狂地,震动了起来!
一股不属于这个宇宙的、超越了所有已知法则的、冰冷而又至高无上的意志,仿佛从遥远的时空彼岸,投来了祂的注视!
“警报!警告!检测到超维信息流入侵!”
“警告!旗舰防火墙被瞬间击穿!”
“观察者后门……被强制激活!一个未知的强大意识……正在……正在强行降临!!!”
零那从未有过的、凄厉尖锐的警报声,如同末日的丧钟,响彻了整个盘古号的舰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