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山坳的春来得早，老槐树枝头刚缀上嫩绿，柳溪村的茶园就飘来了新茶香。程砚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手里摩挲着 “山野联志” 总册，封面的七色布料被岁月磨得愈发温润，他的熊耳早已不常显露，只是眼角的皱纹里，还藏着当年那份憨直的暖意。
“阿燠，柳溪村的明前茶送来了。” 程砚抬头，看见安燠提着一个竹篮走来，篮里装着两罐新茶，水汽氤氲着淡淡的清香。她发间的山茶花发簪换了支银质的，是柱儿去年用打猎换来的银锭请银匠打的，依旧衬得她眉眼温柔。
“周村长特意让人送来的，说今年春寒，茶园减产，亏得石潭村派了人帮忙抽水，松谷村送了竹棚保暖，才保住了半亩好茶。” 安燠把茶罐放在石桌上，拿起总册翻开，“这事儿得记下来，‘柳溪村春茶受灾，石潭村助农抽水，松谷村赠竹棚，记互助二两’。”
程砚点点头，接过狼毫笔，蘸了蘸松烟墨，一笔一划地写在总册上。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远处孩子们的嬉笑声、山溪的流水声交织在一起，格外安宁。这几年，山野联志早已从七个村子扩展到十个，最远的是百里外的枫林村，他们听说了联志的故事，特意派代表带着自家的枫糖和木材赶来，恳求加入。
“小芽今天该带枫林村的人来学记账了吧？” 程砚放下笔，看向村口的方向。
话音刚落，就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来，为首的正是小芽。她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手里握着一支和当年一模一样的狼毫笔，笔杆上依旧刻着山茶花。身边跟着的，是枫林村的村长和几个年轻人，手里捧着一本新做的账簿，封面是用枫树皮做的，带着淡淡的枫香。
“阿燠姨，程叔叔！” 小芽的声音依旧清脆，“枫林村的乡亲们来了，他们想跟着咱们学记账，还带来了自家做的枫糖，让大家尝尝鲜！”
枫林村的村长是个面容黝黑的老人，他上前一步，双手捧着账簿，语气诚恳：“程神，安燠姑娘，我们枫林村世代靠种枫树、做枫糖为生，以前村里人为了枫树林的边界闹了不少矛盾。去年冬天，我们村的孩子掉进了冰窖，是路过的柱儿小哥救了他，他跟我们说了山野联志的事，我们才知道，原来日子可以过得这么暖。”
安燠接过账簿，翻开一看，上面已经记了几笔：“李大叔帮邻居修补枫糖灶，记互助三分”“王婶分享枫糖制作秘方，记传承二钱”。虽然字迹稚嫩，却透着认真。“张村长，欢迎你们加入。” 安燠笑着说，“记账不难，难的是守住心里的那份暖。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互相帮衬，互相学习。”
柱儿这时也赶了过来，他已经长成了壮实的小伙子，肩上扛着一把新做的锄头，是松谷村的秦大爷教他编的竹柄锄头。“阿燠姨，程叔叔，我刚从坪村回来，他们的新麦田长势很好，想请柳溪村的人去教教炒茶，换点茶油回来。”
“好啊，” 程砚笑着说，“让石潭村的人也一起去，他们的渔网编得好，正好跟坪村换点粗粮。”
接下来的几天，小芽带着枫林村的人学记账，从 “勤劳”“仁爱” 到 “互助”“传承”，一点点教他们记录身边的暖事；柱儿则带着几个村子的年轻人，去坪村的麦田帮忙，顺便交流种植技术；安燠和程砚则在祠堂里整理联志总册，把这几年的互助事件一一核对，总册已经记满了三本，每一本都沉甸甸的，装着满满的温暖。
这天午后，突然下起了大雨，雨势越来越大，远山坳的方向传来消息，说村里的土坯房被雨水冲塌了几间，有几户人家无家可归。程砚和安燠立刻召集了联志的各村代表，商议救助事宜。
“远山坳的乡亲们不容易，咱们得帮帮他们！” 石潭村的赵村长率先开口，“我们村有多余的木材和渔网，先给他们送过去，让他们能搭个临时的棚子。”
“我们柳溪村送点茶叶和茶油，让他们能换点粮食！” 周村长说。
“我们枫林村送点枫糖和棉衣，给孩子们保暖！” 张村长也附和道。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制定好了救助计划。第二天一早，程砚带着柱儿和几个年轻人，赶着马车，拉着各村送来的物资，往远山坳赶去。安燠则留在暖山坳，组织妇女们缝制棉衣、蒸馒头，让他们带去给远山坳的乡亲们。
远山坳的景象有些凄惨，几间土坯房已经塌成了废墟，乡亲们躲在临时搭起的草棚里，脸上满是焦虑。看到程砚他们赶来，村长激动得热泪盈眶：“程神，安燠姑娘，谢谢你们！谢谢大家！要是没有你们，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村长客气了，咱们是一家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程砚笑着说，“我们带来了木材、粮食、棉衣，先给大家搭个结实的棚子，等雨停了，咱们再一起重建房屋。”
接下来的几天，十个村子的乡亲们都赶来帮忙。石潭村的人负责搭棚子、修屋顶；松谷村的人负责编竹席、做家具；柳溪村的人负责做饭、照顾老人和孩子；坪村的人负责平整土地、搬运建材。大家分工合作，齐心协力，脸上没有一丝怨言，只有满满的温暖。
小芽带着枫林村的年轻人，一边帮忙干活，一边教他们记账：“‘帮远山坳搭棚子，记互助三分’‘照顾受灾老人，记仁爱五分’，这些都是值得记下来的好事，以后翻起来，就知道谁对自己好，自己又帮过谁。”
远山坳的孩子们也跟着一起记账，他们用炭笔在木板上画着：“程叔叔帮我修房子，记善德一钱”“小芽姐姐给我送棉衣，记友善二钱”。虽然只是简单的图画和字迹，却透着纯真的温暖。
雨停的时候，远山坳的临时棚子已经搭好了，乡亲们也都有了安身之所。程砚和安燠带着孩子们，把这次的救助事件记进联志总册：“远山坳遭雨灾，十村联合救助，赠物资、助重建，记团结三两”“枫林村初入联志即献力，记传承一钱”。
离开远山坳的时候，村长握着程砚的手，哽咽着说：“程神，安燠姑娘，谢谢你们，谢谢山野联志。以前，我们总觉得自己住在深山里，没人管没人问，现在才知道，我们不是孤单一人，我们有这么多亲人。”
程砚拍了拍他的肩膀：“村长，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别忘了，山野联志的乡亲们永远是你们的后盾。”
回到暖山坳，已是傍晚。夕阳西下，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老槐树下，乡亲们正在举行热闹的 “联志庙会”。柳溪村的人在炒茶、品茶；石潭村的人在烤鱼、晒鱼干；松谷村的人在编织竹器、表演竹舞；枫林村的人在熬制枫糖、分给孩子们吃。孩子们围着篝火追逐打闹，手里拿着各种小礼物，脸上满是笑容。
安燠和程砚坐在廊下，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满是幸福。小芽和柱儿并肩站在篝火旁，正在给乡亲们讲述联志的故事，讲述那些记在总册里的暖事。二壮和三妮则在给孩子们分发枫糖和蜂蜜，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程郎，你看。” 安燠靠在程砚肩上，轻声说，“我们当年种下的种子，现在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结出了甜美的果实。”
程砚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是啊。这不是我们一个人的功劳，是每一个人的努力，每一份温暖的传递。阿燠，这辈子，能和你一起守着这份暖，守着这些乡亲，我知足了。”
夜深了，庙会渐渐散去，孩子们也都睡着了。程砚和安燠坐在廊下，看着天上的星星，听着山溪的流水声，心里格外宁静。程砚把安燠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累了一天，快睡吧。明天，还要把远山坳的事记进总册里呢。”
安燠点点头，在他怀里蹭了蹭，渐渐睡着了。她梦见，越来越多的村子加入了山野联志，“暖” 的种子撒遍了整个大地；各村的乡亲们聚在一起，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山野联志” 的总册记了一本又一本，上面的字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小芽和柱儿成了联志的守护者，继续传递着温暖和善良；她和程砚，依然守在暖山坳，坐在老槐树下晒太阳，喝着蜂蜜水，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安燠就醒了。程砚已经不在身边，她走到窗边，看到程砚正和小芽、柱儿一起，在祠堂里整理 “山野联志” 总册。程砚握着狼毫笔，认真地在总册上写下：“远山坳遭雨灾，十村联合救助，记团结三两”“枫林村初献力，记传承一钱”。
小芽负责给总册画花边，用十种颜色的彩笔，画上山茶花、茶叶、鱼、竹片、枫叶等图案，象征着十个村子的同心协力；柱儿负责核对各村的分册，确保每一笔都准确无误。
安燠笑着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程砚看到她，立刻直起身，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醒了？快去洗漱，我给你留了小米粥和蜂蜜馒头，还有枫林村送来的枫糖，你尝尝。”
“好。” 安燠点点头，走到他身边，看着 “山野联志” 总册上的字迹，心里满是感慨。这本总册，不仅记录着十个村子的善举和互助，更记录着一份温暖、一份善良、一份传承。它像一条纽带，把各个村子紧紧联系在一起，把每个人的心紧紧联系在一起。
吃过早饭，安燠和程砚带着孩子们，去了无字碑前。碑座旁已经堆满了各种物品：柳溪村的茶叶罐、石潭村的贝壳、松谷村的竹片、枫林村的枫糖罐，还有十个村子联合刻的 “暖传碑”，上面刻着所有为联志付出的人的名字，从最初的程砚、安燠，到后来的王大爷、李伯，再到现在的小芽、柱儿，每一个名字都闪闪发光。
“这无字碑，现在已经成了‘暖传碑’了。” 程砚轻声说，“它见证了我们的相遇，见证了联志的诞生和成长，见证了一份又一份温暖的传递。”
安燠点点头，看着碑上的名字，眼眶有些湿润：“是啊。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名字刻在这里，更多的温暖传递下去。这份暖，会像山坳里的溪水，源源不断，流淌不息；会像山野里的种子，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直到蔓延整个天地。”
程砚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我们会一直守在这里，守着这份暖，守着联志，守着这些乡亲，直到永远。”
安燠靠在他肩上，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她知道，“山野联志” 的故事，永远不会结束。这份温暖与善良，会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守护下，永远流传，直到地老天荒。
暖山坳的老槐树又抽出了新枝，青石板上的青苔愈发青翠。程砚和安燠坐在廊下，手里捧着 “山野联志” 总册，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像镀了一层金边。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远处传来各村乡亲们的欢声笑语，山溪的流水声、蜂箱的嗡嗡声、鸟儿的鸣叫声、枫树林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温暖而宁静的岁月之歌。
扉页上的 “暖，非一日之功；情，需众人来书”，已经被摩挲得发亮。而在总册的最新一页，程砚用苍劲的字迹，写下了一行新的话：
“暖传后世，联志常青；初心不改，情满天地。”
这，就是山野联志的故事，一个关于温暖、善良与传承的故事。它会在岁月的长河里，不断续写新的篇章，永远温暖着每一个人，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