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点俘虏的脚步声还在谷道里回响,侦查兵单膝跪地的身影就撞进众人视线。
他头埋得极低,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满是血污的碎石上,指尖攥得发白,连甲片都被抠出印痕,语气带着浓浓的自责与颤音:
“元帅,少军主……查清楚了,涩军、付弓虽还有护国军那几个蛀虫将领,在断魂谷开战前,就带着亲信和搜刮的金银,从一条隐秘密道跑了。”
他喉结滚得厉害,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斥候追了三十多里,翻了三座山,连他们的马蹄印都没找着,去向不明。”
“狗娘养的!”
燕无歇的怒吼震得周围的落叶簌簌掉,他刚追敌回来,银枪还拄在地上,此刻猛地抬手挥刀,刀风扫过身旁的老树干。
“咔嚓”一声脆响,碗口粗的树干应声断裂,树桩截面的白茬溅着木屑,断枝重重砸在地上。
他双目圆睁,血丝爬满眼白,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
“一群缩头乌龟!打不过就跑,算什么东西!迟早把你们揪出来,扒皮抽筋,为断魂谷的弟兄报仇!”
刀身还在微微震颤,映着他满脸的戾气。
燕翎的眉峰拧成了川字,银甲下的手指紧紧攥起,指节硌得甲片发出细碎的“咔嗒”声。
她望着密道的方向,语气凝重得像压了块玄铁:
“他们在北境经营了十几年,哪条山沟沟没摸透?又带着那么多财物,沿途的势力谁不会给几分薄面?想追查下去,难如登天。”
话里带着无奈,眼底却藏着不甘——
那些血债,终究没能一笔清。
陆云许缓缓站起身,玄甲摩擦着后背的伤口,传来一阵钝痛,每动一下都牵扯着肌理,血痂开裂的刺痛让他额头冒起冷汗。
他抬手抹去汗渍,指腹蹭过弑师枪的刻痕,“公道不灭”的铭文硌得掌心发疼,眼神却依旧坚定如铁: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声音沉得像谷底的寒潭。
“他们克扣军粮、残害百姓,护国军内部早就怨声载道,树敌无数;带着那么多财物,目标太大,迟早会露马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断魂谷里整齐摆放的将士遗骸,声音里多了几分厚重:
“今日之胜,虽没擒住首恶,却打垮了护国军和燕云军的主力,拆了他们的联盟,更让天下人看清了护国军的腐败本质。他们侵占北凉的野心碎了,这就已是前所未有的大胜。”
宁无尘颔首赞同,手掌按在身旁的石台上,玄甲的冷光映着战场的血污,语气沉稳而有力:
“云许说得没错。他们虽逃得了一时,却逃不了一世,逃不掉天下人的唾弃,更逃不掉北凉军的追杀。”
他抬眼望向在场的将士,声音透过灵力加持,传遍整个战场。
“此次大胜,我们守住了北凉的疆土,打出了北凉军的威风,震慑了七国的野心,更告慰了断魂谷牺牲的英灵——这,就是最大的胜利!”
他抬手示意将士们安静,玄铁长剑轻轻磕在石台上,火星溅起又落下:
“我宣布:厚葬所有牺牲的弟兄,棺椁用最好的玄木打造,抚恤金加倍发放给他们的家人,由军中将领亲自登门慰问,替我向弟兄们的亲人致歉;所有立功将士,论功行赏,该晋升的晋升,该赏灵石土地的绝不吝啬;从今日起,北凉军全面收复北境所有被侵占的土地,清剿护国军的残余势力,凡参与贪腐、残害百姓者,格杀勿论,还北境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北凉万胜!元帅万胜!少军主万胜!”
欢呼声再次震天动地,比之前更热烈、更坚定。
有人把染血的头盔抛向空中,露出豁了牙的笑;
有人挥舞着玄色军旗,旗角扫过满地血污,却依旧猎猎作响;
“将不畏死,卒不惜命”的口号响彻山谷,像惊雷般回荡在北凉的疆土之上,穿透云层,久久不散。
陆云许握着弑师枪,望着眼前欢呼的将士,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北境城池灯火,眼底闪过一丝冷冽——
你们跑不掉的,欠下的血债,总有一天,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