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闯兴冲冲地离开后，我靠在椅背上，心情复杂地消化着刚才的对话。
王闯对林薇薇的心思已经明朗，我顺水推舟的撮合，既是成人之美，也是希望借此淡化林薇薇可能对我存有的那点不切实际的念想。
但这件事，还有一个关键人物需要沟通——楚暮雪，林薇薇的直属上司。
我按下内线电话：“暮雪，来我办公室一下。”
片刻后，楚暮雪敲门进来。她依旧是一身得体的职业装，神色平静，步履从容，但不知为何，我似乎从她那双清冷的眼眸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林总，您找我？”她在我办公桌对面坐下，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嗯，有件事跟你沟通一下。”我开门见山，“刚才王闯来找我，希望把林薇薇从你的销售部，调到他的市场部去。我已经原则上同意了。”
我注意观察着楚暮雪的反应。她脸上看不出太多波澜，只是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沉默了几秒钟，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林薇薇……是个好苗子。我带了半年多，从一张白纸带到现在，业务能力、沟通技巧都成熟了很多，已经能独当一面了。现在正是出成绩的时候，调走她，我确实……有点舍不得。”她的话语很客观，但透着一股真心实意的爱护。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我，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力量：“不过，既然是林总您的决定，我服从公司的安排。”
我点点头，正想再说点什么，楚暮雪却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但话语内容却让我心头一跳：“只是，林总，我觉得……在调动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和林薇薇本人沟通一下，征求她个人的意见？毕竟，这关系到她个人的职业发展。而且……”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若有深意地扫过我，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有些事，强扭的瓜……未必甜。王总监的想法，我大概能猜到几分，但感情和工作，最好还是分开，顺其自然比较好。”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对我决定的尊重，又提出了合理的程序建议，甚至还隐晦地提醒了我可能存在的“拉郎配”风险。
但最后那句“强扭的瓜不甜”和那若有深意的眼神，总让我觉得，她话里有话。
我被她这番话说得有些尴尬，连忙承认：“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确实应该先征求林薇薇本人的意见。这样吧，暮雪，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你找个合适的机会，跟林薇薇谈谈，把调岗的事情和原因跟她说明白，听听她的想法。如果她本人愿意，那就办理调动；如果她不愿意，或者有什么顾虑，我们再议。”
把这个“烫手山芋”交还给楚暮雪，是最合适的处理方式。由她这个直属领导去谈，既能体现对员工的尊重，也能更好地把握分寸。
楚暮雪微微颔首：“好的，林总，我会找她谈的。”
事情似乎谈完了，但楚暮雪却没有立刻起身离开。她坐在那里，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
“林总，还有一件事……”她再次开口，语气比刚才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幽怨：“林薇薇调走之后，公关部，就需要补充人手。我知道，公司有正常的招聘流程。我想说的是……”
她抬起眼，直视着我，那双清冷的眼眸中，此刻竟流露出一种混合着委屈和不解的情绪：“自从公关部成立以来，您对我，对公关部，似乎一直处于一种放养’的状态。您给了我很大的自主权，我很感激。但有时候，我也会觉得……您是不是对我们部门关注得太少了？很多决策和资源倾斜，似乎总是优先考虑其他业务部门。”
我被她这番话问得愣住了。我确实因为信任她的专业能力，加上公关部职能相对独立，平时过问得不多。
我本以为这是对她的信任和放权，没想到在她看来，竟成了“关注太少”？
我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暮雪，你多心了。我对公关部放权，正是出于对你专业能力的绝对信任。我不干涉具体工作，是希望你能最大限度地发挥所长。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楚暮雪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
她站起身，非常礼貌地对我微微躬身：“我明白了。谢谢林总的信任。那……没什么事，我先去工作了。”
我被她最后那声叹息和幽怨的眼神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楚暮雪今天的态度，似乎有些反常。是因为林薇薇的调动让她不快？还是真的觉得被我忽视了？或者……有别的什么原因？
我摇了摇头，暂时将这份疑惑压下，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徐曼的电话，告诉她明天要带队去泉城见赵半城的事，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徐曼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语气带着调侃和十足的信任：“我就不去啦～有清月姐和雁冰看着你，还有晚舟那个小丫头片子在旁边，我放心得很！你呀，就专心谈你的大事吧，家里有我呢！”
下午，我正在审阅沈雁冰发来的合作协议审核要点，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打了进来——是鼎峰资本的杨总。
“林枫啊，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听说你们在欧洲市场搞得风生水起啊！”杨总的声音热情洋溢。
“杨总！您好您好！托您的福，一切顺利！”我连忙客气道。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便饭，叙叙旧？就咱们俩，简单点。”杨总发出邀请。
我心中一动。杨总突然约我，恐怕不只是叙旧那么简单。而且，他是通过苏清月认识的，于情于理，都应该叫上苏清月一起。
于是我说道：“杨总相邀，当然有空！不过，清月正好也在，要不我叫上她一起？咱们也好久没聚了。”
杨总在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即爽快地答应：“好啊！清月也在？那太好了！就叫上她一起！晚上七点，云顶会所，我订好包厢等你们！”
果然，杨总对苏清月的在场表现出了明显的兴趣。这更印证了我的猜测，他约我，或许醉翁之意不在酒。
晚上七点，我和苏清月准时抵达云顶会所。杨总果然已经等在包厢里，只有他一个人。
寒暄落座后，杨总先是高度赞扬了恒月科技在欧洲市场的进展：“林枫，清月，你们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欧洲市场这么快就打开了局面，进度比我们当初最乐观的预估还要快上半年！这笔投资，绝对是我今年最成功的一笔！”
我和苏清月连忙谦逊地表示感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总的话锋开始变得有些飘忽，他不再过多谈论公司业务，而是将话题引向了苏清月。
他先是回忆了一些过往与苏清月父亲苏老交往的旧事，语气中充满敬意，然后便开始旁敲侧击地询问起苏清月家里的近况。
“清月啊，你父亲身体还好吧？退下来之后，是在家颐养天年，还是……有什么新的安排？”杨总看似随意地问道，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苏清月端着酒杯，笑容得体，回答得滴水不漏：“谢谢杨总关心，家父身体硬朗，退下来之后，主要是看看书，练练字，偶尔和老朋友聚聚，图个清静。”
杨总点点头，又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哦，那就好。说起来，你们苏家根基深厚啊。我听说翰文现在更是前途无量啊！”
听到杨总提到苏清月的哥哥，我心中微微一动。
苏清月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微妙的光芒，她轻轻抿了一口酒，语气平淡：“堂哥也就是按部就班，做好分内事罢了，都是家族打下的基础。杨总过奖了。”
杨总哈哈一笑，不再深问，转而聊起了其他话题，但包厢里的气氛，却因为刚才那几句关于苏清月家世的对话，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送走杨总后，我和苏清月并肩走在会所外的长廊上。
“清月，”我忍不住轻声问道，“杨总他……好像对你家的情况很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