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县城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青灰色的城墙如一条沉睡的巨龙盘踞在山峦之间。陈征放下望远镜，指尖在粗糙的城砖地图上摩挲着。这张由地下党同志冒死送出的城防草图，此刻正铺在临时指挥部的木桌上，被几块石子压着四角。
\"城墙高九米，底宽七米，顶部五米。\"陈征的手指沿着图纸移动，\"四个城门，十六个马面，东南角还有一座钟鼓楼，被鬼子改造成了重机枪阵地。\"
李云龙叼着旱烟袋，眯眼瞅着图纸：\"护城河多宽？\"
\"最窄处十二米，水深三米。\"回答的是站在角落里的常超。这个被称作\"飞毛腿\"的年轻侦察兵双眼布满血丝，却闪着异样的光彩，\"河底插有尖木桩，两岸还埋了地雷。\"
指挥部里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他。赵刚推了推眼镜：\"你亲眼看见了？\"
常超点点头：\"昨晚我跟高队长摸到东门外五十米处。鬼子巡逻队经过时，我憋气潜到护城河里确认的。\"他边说边在图纸上标出几个新的记号，\"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雷区。\"
陈征赞许地拍了拍常超的肩膀：\"好样的！\"转向众人，\"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指向城中心一处红圈，\"龟田把指挥部设在了原县衙，四周都是民房，我们若用炮轰，难免伤及百姓。\"
\"利刃可以摸进去。\"高胜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像幽灵般无声无息地出现，身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西城墙有一段年久失修，内部砖石松动，适合爆破突入。\"
陈征眼前一亮：\"需要多久准备？\"
\"两天。\"高胜寒走到地图前，用匕首尖在上面划了条细线，\"先解决城墙上的探照灯和巡逻队。\"
正说着，马千里匆匆进来：\"团长！总部急电！\"他递过一张电文纸，\"日军第8混成旅团正从石家庄方向赶来增援，最迟五天后到达！\"
指挥部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李云龙狠狠砸了下桌子：\"他娘的！这是逼着咱们速战速决啊！\"
陈征沉思片刻，突然一拳砸在地图上：\"那就打！趁援军未到，一举拿下清水城！\"他环视众人，\"各营立即准备，明日拂晓总攻！\"
作战会议一直持续到深夜。油灯将指挥员们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讨论的激烈程度而晃动不已。
\"主攻方向选在东门。\"陈征的匕首尖钉在图纸上，\"孙猛带领一营负责突破，配属工兵连和全部迫击炮。\"
满脸横肉的孙猛咧嘴一笑：\"团长放心，就是铜墙铁壁我也给您撕个口子！\"
\"赵铁鹰的二营从西门佯攻，务必打得像真的，吸引守军分兵。\"陈征看向瘦高个的赵铁鹰，\"你部压力会很大。\"
赵铁鹰摩挲着心爱的狙击枪：\"正好试试新缴获的鬼子掷弹筒。\"
\"三营作为预备队，由我亲自指挥。\"陈征继续部署，\"高胜寒的'利刃'小队提前潜入，负责破坏通讯、制造混乱，伺机打开城门。\"
高胜寒微微颔首，眼中寒光一闪。
\"最关键的是——\"陈征看向常超，\"你带侦察排连夜制作沙盘，务必精确到每一条街巷、每一处制高点。明日作战会议，我要所有人都对城内布局了如指掌！\"
常超挺直腰板：\"保证完成任务！\"
散会后，陈征独自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初秋的夜风已带着凉意，远处清水县城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森严。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高胜寒。
\"有把握吗？\"陈征没有回头。
高胜寒沉默片刻：\"七成。\"
\"不够。\"陈征转身，直视他的眼睛，\"我要十成。\"
高胜寒的眼神在月光下如刀锋般冷冽：\"那就给我常超。\"
陈征挑眉：\"哦？\"
\"他的记忆力能帮小队避开巡逻路线。\"高胜寒难得地多解释了几句，\"而且，需要有人实时传回城内敌情变化。\"
陈征沉思片刻，点头同意：\"可以，但你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高胜寒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碰了碰腰间的匕首——这是\"利刃\"特有的承诺方式。
当夜，侦察排的草棚里灯火通明。常超带着十几个战士正在赶制沙盘。他们用黏土塑出城墙和主要建筑，树枝代表树木，细绳标出街道，甚至用不同颜色的石子区分日军据点和民房区域。
\"这里不对。\"常超突然指着西门附近一处，\"鬼子在这个院子新增了一个机枪巢，图纸上没有。\"他边说边麻利地调整沙盘。
新兵小李惊讶地问：\"常排长，你咋记得这么清楚？\"
常超头也不抬：\"下午侦察时路过，院墙有新砌的痕迹，屋檐下还露出半截机枪脚架。\"他的手指在沙盘上快速移动，\"还有这里、这里和这里，都是暗堡，入口伪装成水井或柴房。\"
凌晨三点，沙盘终于完成。常超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却不敢休息，又带着几个战士反复核对细节。当陈征和各级指挥员陆续到来时，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精确到令人惊叹的清水县城微缩模型。
\"好！\"陈征忍不住赞叹，\"有了这个，等于我们多了双透视眼！\"
作战会议在沙盘前紧张进行。陈征手持细棍，详细讲解进攻方案：\"炮连首先轰击东门和两侧马面，工兵随即架设浮桥。一营突破后，迅速占领这个十字路口，建立前进阵地...\"
常超站在一旁，不时补充细节：\"这条街较窄，适合日军设伏。广场视野开阔，但四周建筑可能藏有狙击手。\"
会议结束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陈征最后环视众人：\"记住，进城后严禁扰民，违者军法处置！现在，各就各位！\"
随着一声令下，独立团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开始运转。战士们默默检查武器弹药，工兵准备爆破器材，卫生员整理急救包。没有人说话，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肃杀之气。
高胜寒的\"利刃\"小队率先出发。除了常规装备外，每人还携带了两枚特制燃烧弹和一把工兵铲。常超作为临时成员，换上了黑色夜行衣，腰间别着信号枪。
\"跟紧我。\"高胜寒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带头隐入黎明前的黑暗中。
陈征站在指挥所前，望着部队有序开拔。赵刚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茶：\"都安排好了？\"
\"嗯。\"陈征接过茶杯，却没有喝，\"老赵，你说这一仗下来，咱们团还能剩多少人？\"
赵刚沉默片刻：\"不管剩多少，清水县城必须拿下。这是插在根据地咽喉上的一根刺。\"
远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清水县城高耸的城墙上。那上面，膏药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嘲笑着进攻者的不自量力。
陈征突然将茶水一饮而尽，狠狠摔碎土碗：\"传令下去，炮火准备！\"
随着三发红色信号弹升空，独立团仅有的六门迫击炮同时怒吼！炮弹划破晨雾，在城墙上炸开朵朵死亡之花。清水攻城战，正式打响！
在炮火的掩护下，高胜寒的小队如幽灵般贴近西城墙。常超紧跟着高胜寒，心跳如鼓，却奇迹般地记住了走过的每一步路、每一处掩体。当爆炸声达到最高潮时，高胜寒做了个手势，爆破手立刻在墙根安放炸药。
\"隐蔽！\"
\"轰！\"一声闷响，年久失修的城墙果然如高胜寒所料，被炸开一个狭窄的缺口，砖石崩塌的声响被持续的炮击完美掩盖。
\"进。\"高胜寒一马当先，钻入弥漫的烟尘中。常超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当他的双脚踩上清水县城内的土地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这座陌生的城池，此刻在他脑海中已然形成了一张立体地图，每一条街巷都清晰可辨。
小队迅速分散，各自执行预定任务。常超跟着高胜寒向城中心潜行，沿途避开巡逻队，偶尔用匕首无声解决落单的哨兵。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城里时，他们已经潜伏在距县衙仅一街之隔的茶楼屋顶上。
高胜寒架起狙击枪，通过瞄准镜观察县衙情况。常超则掏出铅笔和小本子，快速绘制敌军的兵力部署。就在这时，东门方向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孙猛的一营开始进攻了！
\"开始了。\"高胜寒冷冷地说，手指轻轻扣上扳机。
常超看着这个如同杀人机器般冷静的男人，突然明白了陈征为何如此器重他。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高胜寒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精确到可怕的专注。
县衙里的日军果然被东门的激战吸引，一队队士兵匆忙赶去增援。高胜寒的枪口随着一个日军军官的脑袋缓缓移动，却在扣动扳机前突然停住。
\"不对。\"他低声道，\"龟田没出来。\"
常超心头一凛。按照常规，这种危急时刻，守备队长应该亲临一线督战才对。
\"有诈？\"常超紧张地问。
高胜寒没有回答，只是突然调转枪口，瞄准了县衙后院一处不起眼的小屋。透过窗帘的缝隙，隐约可见几个军官正在里面指手画脚。
\"找到了。\"高胜寒的嘴角罕见地扬起一丝冷笑，\"龟田的临时指挥部。\"
常超立刻记下位置，同时掏出信号枪，向空中发射了一发绿色信号弹——这是给城外炮兵指示目标的暗号。
几分钟后，数发迫击炮弹精准地落在那个小屋周围！巨大的爆炸声中，高胜寒通过瞄准镜清楚地看到，一个佩戴大佐军衔的肥胖军官被气浪掀翻在地，满脸是血。
\"龟田，重伤。\"他简短地报告，随即收起枪，\"该走了，去开城门。\"
两人迅速撤离屋顶，向西门方向疾奔。此时的清水县城已经乱成一锅粥，百姓闭门不出，日军士兵四处奔跑，完全没注意到两个黑影正沿着屋檐阴影快速移动。
当东门激战正酣时，高胜寒和常超已经解决了西门守卫，打开了沉重的城门。早已埋伏在外的赵铁鹰二营立刻蜂拥而入！
\"西门已破！\"常超对着电台大喊，\"重复，西门已破！\"
电台里传来陈征冷静的声音：\"收到。主力即刻转向西门。'利刃'按计划继续行动。\"
高胜寒点点头，带着常超再次消失在错综复杂的街巷中。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日军的通讯枢纽。而此时的清水县城，已经如同被捅破的马蜂窝，到处是枪声、喊杀声和爆炸声。
城外的土坡上，陈征通过望远镜观察着战况。当看到赵铁鹰的二营成功从西门突入时，他立即下令：\"预备队，跟我上！\"
最后的生力军投入战斗，如同一柄利剑，直插敌人心脏。清水县城，这座被日军占据多年的军事重镇，终于要迎来解放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