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海参崴,周明并未选择南下回归繁华,而是折向西北,继续深入这片广袤而苍凉的黑土地。
他舍弃了便捷的铁路线,以双脚丈量山河,每一步都踏实地印在冻土之上,感受着这片大陆最原始的脉动。
越往北,人烟越是稀少,天地间只剩下无垠的林海与皑皑的白雪。
空气冷得像是凝固的铁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子般的锋利,刮过肺叶。
数日之后,一座小城的轮廓在天际线尽头浮现。
这里是漠河,华夏版图名义上的最北端。
城池不大,却规划得井井有条,处处透着振华体系那股实用至上的风格。
厚实的城墙上,每隔一段距离便设有一座烽火台,青龙协的龙纹星火旗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宣示着此地不可动摇的主权。
周明没有进城,而是沿着边境线继续前行。
他看到了一座座孤零零的哨所,如同钉子般楔入这片冰天雪地。
哨所里的士兵并不多,少的只有三五人,多的也不过一个班。
但他们的精神面貌,却与这严酷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晨曦微露,天寒地冻,一群赤着上身的士兵正在哨所前的空地上操练。
他们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冰霜,挂在眉梢与胡须上,但每个人的动作都一丝不苟,拳脚生风,气血鼓荡间,周身竟蒸腾起淡淡的热气,将周遭的积雪都融化了几分。
他们修炼的,正是经过改良,更适合在极寒环境下修行的《肉身修炼法》。
巡逻的队伍更是如此。
他们身披厚重的白色伪装斗篷,背着新式步枪,踏着厚厚的积雪,一丝不苟地巡视着漫长的边境线。
他们的步伐沉稳有力,眼神锐利如鹰,时刻警惕着风雪中可能出现的任何异动。
周明在一处高坡上驻足,目光投向远方。
在那里,一道巨大的冰之裂谷横贯东西,仿佛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将两片大陆彻底割裂。
裂谷深不见底,黝黑的江水在底部缓缓流淌,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即便是肆虐的暴风雪,吹到裂谷边缘,也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乱、撕碎,无法逾越分毫。
这便是李书文一枪之威留下的痕迹。
时隔数月,那股霸道绝伦、分割天地的枪意,依旧清晰地烙印在这片空间中。
它不仅仅是一道物理上的天堑,更是一道精神上的界碑。
任何怀有敌意的生灵,只要靠近这道裂谷,便会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仿佛有一杆无形的绝世凶枪,正抵在眉心。
周明能清晰地感知到,这道枪意并非单纯的杀伐之气。
在它霸道的外表下,蕴藏着“不容侵犯”的意志。
这股意志与此地的山川、风雪,甚至与每一名戍边战士的信念,都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他看到,在裂谷华夏这一侧的边境线上,每隔百米,便插着一杆红旗。
红旗之下,都有一名士兵在站桩。
他们修炼的桩功很奇特,双脚深深扎入雪地,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在模仿这片大地的呼吸,汲取着冰原深处的寒煞之气。
这是戍边将士们在李书文枪意的熏陶下,自发摸索出的特殊桩功——“冰河桩”。
长期修炼,不仅能极大增强他们对严寒的抵抗力,更能锤炼他们的意志,使其变得如冰川般坚韧、沉凝。
周明缓步走近一名正在换岗的老兵。
老兵约莫五十出头,脸上的皱纹像是被刻刀一刀刀雕出来的,写满了风霜。
他看到周明一身单衣,却在零下四十度的风雪中面不改色,便知是位了不得的武道高人,眼中露出一丝敬意。
“老乡,这天寒地冻的,您这是……”老兵主动开口,话语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
周明笑了笑:“随便走走,看看这北国风光。”
“这有啥好看的,除了雪就是冰。”
老兵憨厚地笑了笑,指着那道深不见底的裂谷,语气中却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自豪。
“不过,自从李神枪划了这条线,咱这心里,是真踏实!”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军用水壶,拧开灌了一口滚烫的烈酒,哈出一口浓烈的白气。
“您是不知道,以前呐,对岸的毛子兵,隔三差五就跑过来溜达。”
“说是打猎,其实就是挑衅。咱人少,打又打不过,只能憋着一肚子火。”
“可自从那天,李神枪来了,就一个人,一杆枪,往江心那么一站……”
老兵的眼神变得狂热而敬畏,他比划着,努力想形容那天的场景,却发现言语是如此的苍白。
“……就那么一划拉!天崩地裂似的!那帮毛子兵,连滚带爬地就跑了,连马都不要了!从那天起,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再敢过线!”
“现在,咱站在这,腰杆子都是硬的!因为咱知道,身后有李神枪,有咱们自己的大军,有先生您这样的高人!这片地,谁也抢不走!”
听着老兵朴实而真挚的话语,周明心中微动。
他明白了。
真正的“守护”,并非一味地忍让与防守。
当言语失去意义,当和平的祈愿换来的是得寸进尺的挑衅时,就需要用最极致、最霸道的“杀伐”,来为和平划定一条不容逾越的底线。
以杀止杀,以战止战。
这并非残忍,而是对更多人、对更长久和平的慈悲。
这股由“守护”与“杀伐”两种极端意志交织而成的坚韧信念,如同两股洪流,在他体内轰然对撞、融合。
刹那间,周明感到自己体内,那些与筋骨(代表坚韧)、与心(代表意志)相关的无数微末络脉,被这股新生的力量瞬间点亮。
这些络脉原本晦涩难明,如同布满铁锈的管道。
但此刻,它们却绽放出璀璨的光芒,气血在其中奔流,不再有丝毫滞涩,反而带着一股斩钉截铁、一往无前的决绝之意。
他的整个能量网络,因此变得更加坚固,也更加锋利。
与此同时,远在星火主城的军事科学院内,一场高级别的秘密会议正在进行。
王镇国指着巨大的沙盘,沙盘上清晰地标注着李书文划出的那道冰之裂谷。
“李书文同志以个人武力,为我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战略缓冲。但我们不能永远依赖个人的力量。”
王镇国沉声说道,“我要求你们,研究如何将这种枪意,转化为一种可持续、可复制的防御体系。”
一位白发苍苍的阵法专家站起身:“总长,我们的初步构想是,以李神枪的枪意为核心阵眼,在边境线上布设大型的军魂共鸣塔。”
“通过引导戍边将士的气血与军煞,模拟并放大这股枪意,形成一道覆盖数百公里的无形能量屏障。”
“可行性如何?”
“理论上可行,但对材料学、能量传导,以及将士们的协同要求极高。这……又是一项武道工程学的全新课题。”
王镇国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光芒:“那就去做!不计代价!”
漠河的夜,来得格外的早。
周明寻了一处避风的角落,盘膝而坐。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李书文的气息就在不远处的雪山之巅。
那股气息,如同一杆刺破九霄的长枪,锋锐无匹,与这片冰天雪地的凛冽杀伐之气完美交融。
但在那极致的锋锐之下,又蕴藏着一丝守护万家灯火的温润。
这是“天地之势”即将圆满的征兆。
当杀伐与守护彻底圆融,便是李书文破境之时。
周明没有去打扰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李书文的道,就在这片冰原之上。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将自己的心神沉入这座边陲小城。
他感受着戍卒们在睡梦中依然紧绷的意志,感受着城中百姓对安宁生活的珍惜,感受着那股百折不挠、向死而生的坚韧精神。
这股精神力量,纯粹而刚猛,如同一柄柄淬炼了千百遍的钢刀,不断地冲刷、打磨着他体内的经络网络。
他体内的微末络脉,被成片成片地点亮,整个能量循环系统,正朝着一个前所未有的完美状态迈进。
就在此时,周明的心神微微一动。
他抬起头,望向西北方,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的风雪与空间。
在遥远的西伯利亚腹地,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冬宫密室内,一群身穿黑色修士袍、气息阴冷诡谲的人,正跪伏在沙皇的脚下。
“东方的异端,玷污了主的荣光,也折损了帝国的威严。”
沙皇的声音冰冷而疲惫,“我命令你们,用你们传承的古老力量,去惩罚他们,找回属于罗曼诺夫王朝的颜面。”
“遵从您的意志,陛下。”
为首的黑袍人声音沙哑,如同墓穴中的枯骨在摩擦,“主的羔羊,将用苦难与死亡,洗刷他们身上的罪孽。”
与此同时,雪山之巅的李书文,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感到一股阴冷、黏稠、充满了堕落与腐朽意味的气息,正如同毒蛇一般,从遥远的西方渗透而来。
他缓缓站起身,握住了身旁的长枪。
枪身微颤,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
他知道,真正的敌人,要来了。
周明也感知到了这股气息,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他知道,这是沙俄最后的底牌,也是李书文和他麾下道兵们,真正铸就军魂与道心的一块磨刀石。
他决定,暂时留下来,亲眼见证这场新旧力量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