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唱一等奖的庆祝会像场热闹的烟火，从傍晚燃到午夜才渐渐熄了势头。“青春食光”餐厅的包间里，烤鱼的香辣味还缠着空气，空了的果酒瓶歪在桌角，零食袋散落在沙发缝里，点歌机循环播放着最后一首《夜空中最亮的星》，旋律温柔，却没了人跟着唱——大部分同学早被家长催着回了家，只剩下林溪、苏晓晓、江翊，还有醉得彻底瘫在沙发上的陆知行。
陆知行把自己陷在沙发里，脸颊红得像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苹果，连耳尖都泛着热。他半眯着眼，嘴里断断续续哼着跑调的歌词，一会儿是“夜空中最亮的星”，一会儿又跳成“朋友一生一起走”，手还无意识地抓着沙发扶手，指节泛白，像是抓着最后一丝清醒。苏晓晓蹲在他旁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陆知行，醒醒！都十一点了，你爸妈肯定在等你回家呢！”他却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脑袋往沙发深处歪了歪，眼睛都没掀开一条缝，反而哼得更小声了，像只闹困的小猫。
林溪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午夜的冷风裹着寒气钻进来，让她打了个哆嗦。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屏幕上的数字清晰地显示“23:02”，心里不由得慌了一下：“真的太晚了，得赶紧送他回家，不然阿姨该着急了。”她走到沙发边，尝试着扶陆知行起来——她双手扣住他的胳膊，用力往上拉，可刚把他拽起来一点，陆知行的重量就像卸了力似的全压过来，林溪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被他带得摔倒在地毯上。
“我来吧。”江翊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他原本坐在角落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捏着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见林溪吃力，便站起身走了过来。他从另一侧扶住陆知行的胳膊，手指扣在陆知行的肘弯处，轻轻一用力，就把人稳稳地架了起来。陆知行晃了晃，像没了骨头的布偶，整个人都靠在江翊身上，头耷拉在江翊的肩膀旁，嘴里还在嘟囔：“江翊……再唱一首……我还能喝……那瓶果酒还没喝完呢……”
“别喝了，先送你回家。”江翊的声音很稳，像浸了温水，他腾出一只手，帮陆知行理了理歪掉的衣领——陆知行的衬衫领口被扯得有点变形，露出一小片锁骨，江翊轻轻把衣领往上提了提，挡住了那片泛红的皮肤。苏晓晓连忙收拾好两人的书包，把林溪的粉色背包和陆知行的黑色运动包拎在手里，对林溪说：“我跟你们一起送他，多个人多份力，万一他路上闹起来，咱们俩还能拉住他。”
四人走出包间时，餐厅里的服务员已经在收拾邻桌的餐具，看到他们扶着醉醺醺的陆知行，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午夜的风裹着冬日的寒气扑面而来，吹得林溪和苏晓晓都缩了缩脖子。陆知行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往江翊怀里缩了缩，像找到热源的小动物，连哼唧声都小了点。江翊没说话，只是悄悄把自己的黑色外套脱了下来，伸手裹在陆知行身上——他的外套有点短，只够遮住陆知行的上半身，下摆刚到腰际，却还是让陆知行的身体放松了不少，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绷着。
林溪看着这一幕，心里像被温水泡过，软乎乎的。她以前总觉得江翊性格清冷，不爱管闲事，平时话少，连跟人对视都很少，可每次遇到事，他总是最靠谱的那个——调整合唱伴奏时熬夜到凌晨，比赛时悄悄提醒跑调的同学，现在又默默帮着扶陆知行，还把外套让给他。苏晓晓拿出手机叫网约车，指尖在屏幕上戳了好几下，页面才慢悠悠地加载出来，她忍不住吐槽：“这破网，刚才在包间里刷视频还好好的，一到门口就卡成这样。”
等车的时候，陆知行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迷离得像蒙了层雾，看了好一会儿才聚焦在林溪脸上，声音含糊不清，还带着点委屈：“林溪……对不起啊……今天……本来该你……被他们劝酒……我替你喝了……没给你丢脸吧？”
“没有，你帮了我大忙，怎么会丢脸呢。”林溪连忙蹲下来，跟他平视，她能看到陆知行眼里的红血丝，还有没完全褪去的醉意，“你再坚持一会儿，车马上就到了，到家就能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就不晕了。”
陆知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脑袋又往江翊的肩膀上靠了回去，这次靠得更实了，脸颊贴着江翊的卫衣，呼吸都变得平稳起来。江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肩膀都没晃一下，生怕自己一动，就把陆知行弄醒了。苏晓晓偷偷拿出手机，对着两人的背影拍了张照片，照片里，江翊的侧脸线条柔和，陆知行的脑袋歪在他肩上，路灯的光落在他们身上，竟有种说不出的温馨。苏晓晓把照片凑到林溪眼前，小声说：“你看他们俩，平时陆知行老跟江翊拌嘴，一会儿说江翊‘话少得像闷葫芦’，一会儿又说他‘装高冷’，现在倒好，醉了还知道往人家肩上靠，多依赖啊。”
林溪忍不住笑了，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她想起以前排练时，陆知行总爱逗江翊，故意在他调整伴奏时放搞怪的音效，或者在他背单词时突然唱跑调的歌，江翊虽然嘴上不说，但偶尔会轻轻拍一下陆知行的脑袋，眼里藏着笑意。原来那些看似拌嘴的瞬间，早就成了他们友谊里的小印记。
网约车终于到了，车灯在夜色里亮着，像两盏温暖的小灯。江翊先把陆知行扶上车，让他靠在后排中间的位置，自己则坐在他左边，林溪坐在右边，苏晓晓怕挤着他们，干脆坐进了副驾驶。陆知行一上车就闭上了眼睛，头不受控制地往江翊的方向歪，肩膀贴着肩膀，连呼吸都变得绵长起来，像是彻底睡熟了。
江翊调整了一下坐姿，把自己的肩膀往陆知行那边挪了挪，让他靠得更舒服些。他又伸手按了按车里的暖气按钮，把温度调高了两度——刚才在外面吹了风，陆知行的手还是凉的，得让他暖和点。林溪看着两人的侧脸，路灯的光透过车窗，在他们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江翊的下颌线清晰，陆知行的睫毛长而密，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我刚才给陆阿姨发消息了，她说在幸福小区门口等我们，还说陆知行要是敢再喝这么多，就罚他一个月不准吃零食。”苏晓晓转头跟他们说，语气里满是笑意，“我觉得这惩罚太适合他了，省得他总嘴馋。”
“该罚！”林溪笑着点头，“让他记着点教训，下次别再逞能喝酒了，明明自己酒量不行，还硬要替我挡。”
江翊也轻轻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陆知行的脸上，声音放得很柔：“下次再有人劝酒，直接拒绝就好，不用硬撑，没人会怪他的。”
车子驶进幸福小区时，远远就看到陆妈妈站在路灯下。她穿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手里还拿着一件藏青色的厚外套，脚尖时不时踮一下，显然等了很久。车刚停下，江翊就先推开车门下车，绕到后排，小心地把陆知行扶起来——他怕陆知行晃倒，一只手架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护在他的腰后，动作轻柔得像在护着易碎的玻璃。陆知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陆妈妈的身影，嘴里嘟囔着：“妈……我没醉……我还能唱……”
“还没醉？站都站不稳了，还想唱歌？”陆妈妈又气又好笑，快步走过来，从江翊手里接过陆知行，把厚外套披在他身上，拉链拉到下巴处，“多亏了你们送他回来，这么晚了，还麻烦你们跑一趟，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不麻烦阿姨，我们是朋友，本来就该互相帮忙的。”林溪笑着说，她能看到陆妈妈眼里的担心，连忙补充道，“您别担心，他就是喝多了，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苏晓晓也跟着点头：“阿姨您快带他回家吧，外面风大，别冻着了。”
四人一起把陆知行扶到单元楼门口，陆妈妈拿出钥匙开门，门“咔嗒”一声打开后，她转头对林溪他们说：“上去坐会儿吧，喝杯热水再走？这么晚了，外面肯定冷。”
“不了阿姨，太晚了，我们也该回家了，不然我爸妈也该着急了。”江翊说，他看了眼陆知行，又补充道，“您好好照顾他，要是他明天醒了还不舒服，记得让他多喝点温水，有什么事再联系我们。”
“好，好，那你们路上一定要小心，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报平安。”陆妈妈反复叮嘱，把他们送到楼梯口，才扶着陆知行进了电梯。
跟陆妈妈告别后，三人往小区门口走。苏晓晓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泪都快打出来了：“终于送完了，我困死了，回家洗完澡就得立刻睡觉，明天还得早起上早读课呢。”
“我也是，今天起得早，现在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林溪揉了揉眼睛，感觉眼皮重得像挂了铅。
走到小区门口，江翊停下脚步，看着林溪和苏晓晓：“你们家顺路吗？我送你们回去，这么晚了，你们一个人走不安全。”
“不顺路，我家往东边走，林溪家往西边走，方向正好相反。”苏晓晓说，她看了眼林溪，又对着江翊笑了笑，“我自己叫车就行，你送林溪回去吧，她一个女生，这么晚走夜路，我们都不放心。”
林溪刚想说“不用，我自己叫车也很安全”，苏晓晓就偷偷给她使了个眼色，又对着江翊摆了摆手：“那就麻烦你了江翊，我先叫车了，拜拜！”说完，她快速点开打车软件，没过两分钟，就有一辆网约车过来了，她坐上车，还不忘从车窗里探出头，对林溪说：“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
原地只剩下林溪和江翊，空气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只有路灯的光晕在地上晃着。林溪摸了摸耳朵，感觉耳根有点热，小声说：“其实我自己回去也可以的，不用麻烦你，我家离这儿不算远，叫个车十分钟就到了。”
“没事，顺路。”江翊的语气很自然，好像真的顺路一样。林溪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江翊家在北边，跟她回家的方向根本不一样，可她没再拒绝。午夜的街道确实冷清，偶尔有晚归的车辆驶过，车灯照亮路面后又很快陷入黑暗，有个人陪着，心里确实踏实多了。
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有时候影子会叠在一起，像两只靠得很近的小鸟。林溪看着脚下的影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小声问：“刚才陆知行靠在你肩上，你会不会觉得不舒服啊？他那么沉，肯定压得你肩膀疼。”
“不会。”江翊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他喝多了，没力气，靠一会儿没关系，不沉。”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笑意，“他平时虽然爱闹，总跟我开玩笑，但人很好，对朋友很仗义，这次替你喝酒，也是怕你为难。”
“嗯，我知道。”林溪笑着点头，想起陆知行替她挡酒时的样子，心里暖暖的，“今天要不是他替我喝酒，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大家，肯定会很尴尬。以后我得学着勇敢一点，不能总让你们替我出头，给你们添麻烦。”
“不用勉强自己。”江翊转头看了她一眼，月光落在他的眼睛里，像盛着星星，“要是实在拒绝不了，我们可以帮你，朋友之间本来就是互相帮忙的，不算麻烦。”
林溪抬头看他，能看到他清晰的下颌线，还有认真的眼神。午夜的风轻轻吹过，带着点冬天的凉意，却没让她觉得冷。她突然觉得，这样安静地走在夜晚的街道上也挺好的——没有喧闹的人群，没有嘈杂的声音，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还有偶尔的对话，温柔又踏实，像手里握着一杯温温的牛奶。
走到林溪家小区门口时，她停下脚步，对着江翊笑了笑：“我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你了，又要扶陆知行，又要送我回来。”
“嗯，进去吧。”江翊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让我知道你安全到家了。”
“好。”林溪笑着答应，转身走进小区。走了几步，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江翊还站在原地，路灯的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对着他挥了挥手，江翊也轻轻挥了挥手，直到林溪走进单元楼，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才转身离开。
林溪回到家时，爸妈已经睡了，客厅里只留了一盏小夜灯。她轻手轻脚地洗漱完，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给江翊发了条消息：“我到家了，你也早点休息，今天真的辛苦你了，谢谢。”
没过多久，江翊就回复了消息，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嗯，你也早点睡，晚安。”
林溪看着手机屏幕，忍不住笑了，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她想起今天晚上的事情——陆知行醉得像个孩子，靠在江翊肩上睡觉；江翊耐心地扶着他，还把外套让给他；苏晓晓忙前忙后地联系家长，还偷偷给她使眼色。这些小小的细节，像一颗颗星星，缀在她的青春里，温暖又明亮。
第二天早上，林溪走进教室时，还没到早读时间，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个人。她一眼就看到了陆知行——他趴在桌子上，脑袋埋在胳膊里，背上的书包还没卸下来，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林溪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陆知行，醒了吗？头还晕不晕？”
陆知行缓缓抬起头，脸色还有点苍白，眼睛肿得像核桃，声音沙哑得厉害：“晕死了，我妈早上六点就把我骂醒了，还说以后再敢喝这么多酒，就把我的零食全扔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江翊的座位上——江翊正坐在座位上看书，手里拿着一本英语单词书，看得很认真。陆知行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凑过去小声说：“江翊，昨天谢谢你啊，我好像……靠在你肩上睡着了？我妈说我回家的时候，衣服上还有你的味道。”
江翊从单词书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你喝多了，没力气，靠了一路。”
“那你没生气吧？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晕了，控制不住自己。”陆知行又问，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生怕江翊因为这件事生气。
“没有。”江翊突然笑了笑，这是他第一次在陆知行面前笑得这么明显，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里还带着点笑意，“没什么好生气的。”
陆知行松了口气，又转头看向林溪，挠了挠头：“林溪，昨天也谢谢你，还麻烦你跟江翊一起送我回家，我都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上的车了。”
“不用谢，我们是朋友啊，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林溪笑着说，她指了指陆知行的书包，“你快把书包卸下来吧，趴在桌子上多不舒服，不过你以后可别再喝这么多酒了，太让人担心了。”
“知道了知道了！”陆知行摆了摆手，连忙把书包从背上卸下来，放在椅子旁边，又把头埋回胳膊里，“我再睡会儿，早读课你们帮我盯着点老师，要是老师过来了，记得叫我一声！”
林溪和江翊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教室里，金色的光落在他们身上，温暖又明亮。林溪看着身边的两人，心里突然觉得很幸福——有这样一群互相帮助、互相包容的朋友，真好。这份友谊，就像冬日里的暖阳，会一直陪伴着他们，走过青春里的每一天，每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