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成功”后的庆功宴，沈知意称病没去。
她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窗外城市的霓虹灿烂得像一个讽刺的笑话。桌上放着那份最终版的方案书，厚重，精致，每一个字都凝聚着她的心血，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手。
周幕凛的电话打来了一次，她没接。他发来一条短信：【？】
只有一个问号。居高临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沈知意盯着那个符号，心脏像是被冰碴子碾过。她删掉了短信，把手机关机，扔到沙发角落。
一夜无眠。
第二天，她顶着红肿的眼睛去公司。同事们的热情祝贺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她勉强应付着，感觉自己像个骗子，窃取了本不属于自己的荣耀。
中午，她被老板叫进办公室。老板红光满面，大力拍着她的肩膀：“知意啊！干得漂亮！周氏那边非常满意，后续的合作细节很快就会跟进！你是我们公司的大功臣！”
沈知意嘴唇动了动，那句“功劳不是我的”在喉咙里滚了几滚，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说出来，谁会信？又有什么意义？只会被当成矫情或者别有用心。
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应该的。”
下午，周幕凛的助理直接出现在了公司前台，手里提着一个印着某高定品牌logo的纸袋，点名要交给沈知意。
在同事好奇又羡慕的目光中，沈知意僵硬地接过纸袋。回到工位打开，里面是一件当季新款的连衣裙，价格标签刺眼地挂在上面，那数字够她付大半年的房租。
盒子里没有卡片，没有任何留言。
但这种无声的、昂贵的“犒赏”，比任何话语都更具侮辱性。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你“成功”的价码。
一股怒火混合着屈辱直冲头顶。她抓起纸袋，冲进消防通道，想把它扔进垃圾桶。手臂举到半空，却最终无力地垂下。
她不能。在公司里扔了，万一被人看见，传出去，不知道又会变成什么样难听的谣言。她甚至没有任性一次的资格。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将脸埋进膝盖。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将她彻底淹没。
下班时，那辆黑色的慕尚依旧等在老地方。
沈知意视而不见，低着头快步想从旁边绕过去。
车门打开，周幕凛走了下来。他今天似乎心情不错，穿着休闲款的西装外套，少了些平时的冷厉，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依旧存在。
他几步就拦在了她面前。
“躲我？”他垂眸看着她，语气听不出情绪，但目光锐利，像是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
沈知意停下脚步，不得不抬头看他。夕阳的光线在他身后勾勒出耀眼的金边，刺痛了她的眼睛。
“没有。周总想多了。”她声音干涩。
“衣服不喜欢？”他像是没听到她的否认，径自问道，目光扫过她手里紧紧攥着的纸袋。
沈知意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
“周总，”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谢谢您的好意。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受不起。请您拿回去。”
周幕凛挑眉，似乎觉得她的拒绝有些新鲜，又有些不解。
“一份礼物而已。”他语气随意，“庆祝你项目成功。”
“成功？”沈知意重复着这两个字，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直视着他，眼底压抑着翻涌的情绪，“那真的是我的成功吗？周幕凛！”
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质问。
周幕凛脸上的那点随意消失了，眼神沉静下来，看着她。
“没有你背后那句话，张副总怎么可能那么痛快签字？我的方案再好，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废纸一堆！”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引得过路人侧目，但她顾不上了，“你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否定了我所有的努力！这算什么成功？这只是你施舍来的结果！”
她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吼了出来，胸口剧烈起伏，眼圈不受控制地泛红。
周幕凛沉默地看着她激动的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等她说完，他才淡淡开口，声音冷了几分：“所以，你在乎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
“我在乎的是尊严！”沈知意几乎是在嘶喊，“是我靠自己的能力赢来的尊重！而不是靠……靠……”她说不下去了，那种关系，她难以启齿。
“靠什么？”周幕凛逼近一步，目光紧锁着她，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靠我？沈知意，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达成目的，这才是职场规则。我给了你捷径，你走了，并且得到了你想要的，现在反过来指责我毁了你的尊严？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精准又残忍。
“那不是捷径！那是羞辱！”沈知意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却倔强地立刻擦掉，“是，我天真！我愚蠢！我就不该……不该……”
不该对你抱有任何幻想，不该在你偶尔流露的“温柔”里迷失。不该以为我们之间，除了猎人与猎物的游戏，还能有点别的。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但周幕凛仿佛听懂了。
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和强忍着不哭出来的倔强模样，冷硬的心肠像是被什么东西极轻微地刺了一下。一种陌生的、烦躁的情绪掠过心头。
他忽然伸出手，不是碰她，而是拿过了她紧紧攥着的那个纸袋。
沈知意一愣。
他拎着纸袋，目光复杂地看了她几秒，最终只是淡淡道：“不喜欢就扔了。”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走到旁边的垃圾桶前，随手将那件价格不菲的裙子扔了进去。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然后，他看也没看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发动，毫不留恋地驶离，留下沈知意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垃圾桶里那个精致的纸袋，仿佛看到了自己那点可悲又可怜的自尊心。
她不明白他最后那个举动是什么意思。
是妥协？还是更深的羞辱？
她只觉得累，前所未有的累。
而车内，周幕凛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眉头微蹙。
他习惯了掌控，习惯了别人按照他的意愿行事。沈知意的激烈反抗和眼泪，是他预料之外的。
他原本以为给她想要的“成功”，她会像其他女人一样欣喜感激，更加依赖他。
但她没有。
她竟然会因为那种可笑的“尊严”而愤怒哭泣。
麻烦。
但他心底深处，那一点因为她的眼泪和质问而产生的细微涟漪，却久久未能平息。
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口。
这只小野猫，似乎比他想象中更难驯服。